当夜幕再次降临，他独自一人走下了阶梯。

路过摆放着装甲的车库，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就和没看到一样直接走了过去。径直来到了专门开辟出来，用于休息的一个小客厅。穿上铁甲是为了获得力量，也是为了获得安全感，但如果铁甲也起不到作用，那还不如不穿呢。起码这样看上去还显得他更有勇气些。

“时间差不多了…该来了吧？”

他自言自语着，从酒柜里精心选出了一支，打开给自己倒上了半杯。却也不急着喝，而是放在杯子里晃荡着，时不时就探头过去闻一闻。这味道能帮助他稳定下有些焦躁的心神。特别是当他已经发现自己对昨晚所见辉煌之境的印象渐渐变得模糊起来，那些看似被消灭的不祥黑影再次涌上心头，就止不住自己烦躁的情绪。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很快就接近了午夜时分。哪怕只是闻味道，他也觉得自己快要闻醉了。睡意如同潮水一般缓缓升起，从脚下，一直提到了头顶。明明昨天狠狠睡了一觉补足了精力，可让他更加贪恋上了那种奇妙的感觉，以至于控制不住自己上下眼皮之间不停地交战。

“我需要再来一次，管它是什么呢？不管是天堂也好，还是别的什么…总归是要比那些东西要好的。”

他低声抱怨了几句，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握着酒杯的手腕跟着轻轻颤抖了起来。

就在他忍不住要把那杯东西喝下去，然后走人的时候，他期盼了半天的那个人总算是赶来了。看到那熟悉的火花传送门，他的心头一松，脸上多出了一点真心的笑意。

“托尼斯塔克！你…你这…你不会是在等我吧？”

林恩本来抬高了八度的声音，也被眼前奇怪的情景惊得缩了回去。他忍不住往左右看了看，很快就确定了感知范围内没有任何可能的埋伏。但心里的疑问却不减反增，装出来的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自然也就保持不住了。只是源自本性的高傲，并不允许他直接询问为什么他没有穿上形影不离的钢铁战甲。

“不，我没在等你。我只是一个人在这里喝喝酒而已。”

托尼举高手里的酒杯，指着里面一口没动过的金色酒液，无力地申辩了两句。

“是这样啊。哈哈”

“对的，就是这样。哈哈”

两人相视尬笑了两声，又不约而同地咳嗽了两下，化解了下刚刚的尴尬。随后他们的脸上就不剩什么笑意和轻松了。

接下来可就是交易的环节了。

但说是交易，其实也没有那么复杂。纯粹就是斯塔克拿出了自己改良好的图纸，结清了第一次交易的首尾而已。至于图纸什么样，到底好不好，林恩也看不懂，还是打包回去给半残了的伊凡看看。在惑控法术的影响下，他只能乖乖卖命。如果质量不够格的话，他再来找后账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重点在第二次交易上，这回算是斯塔克自己隐晦地提出来的。

围绕的问题不过是他胸口钯元素中毒和那堆老是潜伏在他心底的不祥阴影上。

只是前者的话，还容易解决一点。钯元素中毒又不是林恩自己作死得上的氧中毒，它很接近传统毒素的生效方式。所以林恩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给托尼用了一次中和毒素，居然真的奇迹般得清除了他体内的过量钯元素！不是降低，而是真的直接让血液恢复到了原本的健康状态下。

钯元素中毒的问题就这么简单的解决了。至于后续如果他又浪得太过火导致钯元素含量再次超标了，那可就要付出些真金白银的代价了。在原世界一瓶中和毒素药剂的价格就高达750金，毕竟这是可以压制近乎所有已知毒素的法术，而且三环也是一般药剂能够容纳的法术上限，自然是非常昂贵的啦。

林恩在心里默默把标准的750金翻了几番，再爆出了价格。虽然托尼对于用黄金，宝石等奢侈品来做交易这件事有点奇怪，可作为超级有钱的富豪在危及自己小命的问题上是绝对不肯姑息一点的，也不管林恩爆出来的价格看上去有多虚高全部都一口应了下来。

但是在他每晚都会看到的那些末日恐怖的问题，就没那么简单了。

林恩往后一倒，陷进了背后的沙发靠背里，又把脚翘在了眼前的茶几上，发出了一声舒服的轻叹，然后才开口回答起了斯塔克的问题。

“托尼，你相信梦境与现实之间有存在某种联系吗？”

“你是想和我说弗洛伊德的那套？”

“嗯？弗洛伊德又是谁？”林恩把头抬起了一点，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没什么，你继续吧。”

“咳咳，你认为梦境是真实存在的呢？还是只是凭空臆想，是由你自己的想象衍生出来的东西呢？”

“我觉得…”

“听我说完！梦境在多数时候确实只是生物的想象衍生出的产物，但有些时候却不会。透过一些奇怪特殊的梦境，甚至是可以预示着一些未来的片段…”

“预示未来？！”托尼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张嘴大笑了起来。事实上林恩的说法也确实很像路边拙劣的骗子，学了一点解梦的说法，就敢上来半文不白的胡咧咧。但林恩和他们之间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说的东西可不能算是假的。

“你不相信吗？斯塔克。”

“当然，我只是看了你给我看的那些东西，我晚上梦到的那些全都是自己胡思乱想出来的。哪来的什么预知未来？难道你要告诉我，某天纽约会被什么天外来客打得一片狼藉？地球要被什么从天而降的陨石砸碎？还是世界上一半的人口会在瞬间消失一空？”他明明是坐在位置上，可居然还是能作出手舞足蹈的动作来，滑稽夸张的样子，似乎有意要逗笑林恩。

只是林恩怎么笑得出来呢？

他轻轻一抬手，摆在茶几上的酒杯就飞到了他的身前。也不管斯塔克的抗议，反手把里面的酒液全倒了出来。就在对方要指责自己浪费的时候，一道魔咒从他的掌心射了出来，洒出来的酒液马上定在了半空中，又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飞了起来。

斯塔克瞠目结舌地看着林恩的表演，看着他把那些漂浮的金色酒滴放在手里来回盘桓，最后轻轻一挥，将它洒向了茶几。魔力真如赋予了这些液体生命一样，让它们汇聚到了一起，和元素生物一般站立在了平面上。顺着林恩的心意飞速变化了起来。

“让我猜猜，你在梦里看到了什么？”

“这个有吗？”巴洛炎魔的高大身躯好像全身缠绕着烈火，一手挥舞细长的火焰鞭，一手提着凶恶的斩首剑。

“好像有吧。”

“那么这个呢？”状如巨象，兽面猪鼻，四爪尖锐的狂战魔。

“也有，看到的最多的就是这个了。”

“知道了。接着是…这个。”

酒液一阵旋转，从里面浮出了一个玲珑性感的身影，该翘的翘，该细的细，还有着加分的双角，蝠翼和带钩长尾。

“哇哦，她真辣！”

“什么！？”

“不，我是说…嗯，这个我没见过。”

“明白了。”林恩叹息了一声，突然加速了酒液的旋转变化速度。

这回出现的形象，更加奇怪也更加丑恶。而且每一次都不超过数秒，往往是刚刚捏好了四肢细节，又马上粉碎变成了另一个，走马灯一般快速替换。差点没让他把眼睛给看花了。但在这么多年的锻炼下，托尼还是努力跟上了他的速度。

突然间他大喊了一声“就是这个！”，眼前扭曲变化的酒液和控制着它的林恩齐齐一愣。

接着酒就失去了控制，直接洒了一桌子。林恩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重磅消息吓得整个人都懵圈了。

“你确定是这个？你确定你在梦里看到的是这个？而不是别的，比如大蝙蝠，人立的豺狗，牛头人什么的？”

林恩一下弹了起来，直接踏着茶几，冲到了斯塔克面前，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衣领，好像抓着什么救命的稻草。双眼里透出的意味是斯塔克见过的最能引起人同情心的希冀，比那些在这里过夜的超模女郎更加发自内心，感人肺腑…

“是的。”托尼露齿贱贱的一笑。

林恩听了这话，失了魂一样坐倒在了湿透的茶几上，嘴里喃喃地说着一些奇怪的话。

“怎么会是呢？这么多领主，怎么这么巧，偏偏是呢？”

一直关注着这里的贾维斯，这时也通过影像回放分析，做出了一个虚拟影像模型。

两个仿若由鬣狗和狒狒结合一样的丑恶头颅，一左一右分列在了细长如巨蛇的庞大身躯上，全身覆盖着细碎无序的鳞片组合；上肢的位置是数条章鱼样的粗大触手，蜿蜒曲折着，与之相对的下肢则看上去细弱无力，两只爪子仿佛还要靠着背后分叉的尾巴才能支撑身体站立不倒。

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等一的恶心与丑陋，只是看上一眼就足以让人心生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