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告状(1 / 1)

堂室之内,熏香刚燃,茶水入杯的水声清悦身心。

窦知进闻了闻今年新得的香茶,甚是满意。

“爷,阿寻来报消息。”

窦知进离开玲珑馆时特意与堂前打杂的阿寻交待了一番,现下当是来回话的。

未久便见瘦瘦小小一个小子低身进来,他神情有几分怯懦,似乎并不太熟悉与主子们直接交流。

一旁的侍从喝了他一声,道其如此鬼祟失礼于人,单这一声便吓得人往后退。

窦知进罢了罢手,“别吓着他。”

听闻窦知进语言和善,那小子复才又学着自己见过的那些掌事的模样,给窦知进见礼。

“说说吧,我那侄女都做了什么。”

那小子将阿笙这一日的动静都一一说明,但因后院他去不得,只是说了这一日不断进出的人群。

窦知进早就猜到了,为了立威,阿笙多半是要弄出些动静的。

“二姑娘走的时候,让人抬了一个小箱子走。”

闻此,窦知进挑了挑眉,“哦?可知是什么东西?”

“好像,好像是账目。”

还是未出他所料,这会儿该是带着东西去告状去了。

正巧此时,窦盛康派人来寻窦知进,他嗤笑了一声,果然白天是不能说人的。

这不,一说一个准。

他起身理了理衣衫,叹了口气,阿笙到底是太年轻。

待窦知进回到窦府之内,连廊外站着布行的几位管事,他微微一愣。

那些人全都低着头,一一与他问好,却也不敢抬头看他。

窦知进微微蹙眉,这不过一日光景,这丫头居然能请得动这几人随她一同到父亲这告状?

窦知进推门而入,今日,窦盛康这书房内还未来得及燃凝神香。

通常只有在有大事之时,老爷子才会没了这心情。

窦知进微微蹙了蹙眉,但他亦自我安慰道,即便账目被查出来有了缺漏,他亦有说法。

他人刚走进堂室,便见一本文册砸了过来。

窦知进忍住了躲藏的本能,被砸个正着。

案几前的窦盛康却丝毫没有动容。

阿笙看着窦知进便知,他常年便是这副受气的模样,才让窦盛康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他。

窦知进见窦盛康盛怒,极其娴熟地跪了下去,而后拿起那本文册。

他只扫了一眼,看得账目二字,复低头畏畏缩缩道:“父亲,这里面缺少的部分是儿子拿去走动人情了啊。”

经商的谁不需要一点礼尚往来,委实是正常不过,尤其是窦氏这般的产业,没个上下打点那是难以做得到这般规模的。

窦盛康见他找着单薄的理由,并未回他,而是对阿笙道:“你说给他听。”

阿笙几步上前,捡起被窦盛康砸向窦知进的那本文册,细细道:“二舅舅,这是你接手布行十年中在京中各处置办的产业清单。”

阿笙此话一出,窦知进脸色当即变了变。

“其中包括,城东宅院五处,赌坊两处,田地、店铺……”

阿笙一一将窦知进的那些资产如数上报。

“按照司户所给的物价计算,总共合八十万两银钱。”

窦氏子孙每月除了薪资还有府内的月例,但无论怎么算,就算窦盛康私下也给过窦知进银钱,这零零总总加起来,也不至于有这个数额。

“此外,还有给各大官员、世族子弟走动送礼的清单三年共五十万辆银钱。”

“按央国律,官员送礼规格不得超五十两银钱,您这三年五十万两的往外送,若是朝廷查起来,窦氏怎么都脱不开勾连官员的罪行。”

阿笙缓声继续道:“您留下的那些账目,如今核对了三分之一,发现里面从年产、开支到最后的进项全都不对,基本可以认定是伪账,具体相差的数额三日后便可清算清楚。”

窦知进猛地抬头看向阿笙,她神色浅淡,看不出任何情绪,更没有窦知进以为的得意之色。

他亦知道,阿笙只是在说事实而已。

窦知进撇开眼,再不看阿笙,而是看向窦盛康,他跪着往窦盛康的案几方向爬了几步。

“父亲,我……”

窦盛康怒极,厉声道:“这些年我知晓老夫人不喜你这一房,一直护着你,我自问没缺你什么,怎么,我还没死,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挖我窦氏的产业了?”

阿笙见窦知进听闻这话,瞬间红了眼,这眼泪来得倒是无比娴熟。

“父亲,我自小不受母亲待见,生个儿子也是不成器的,我也是怕啊,我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我若不为自己多打算一点,将来您百年后,窦氏可容得下我?”

窦知进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倒是真的那般委屈一般。

窦盛康这些年对窦知进是带着愧疚的。

当年因安氏的关系,没能正经纳他母亲,让他母亲这一辈子没能得个名分,留下这个儿子,自小也在长房的眼色下讨生活。

因此,一直以来,窦盛康对窦知进都相当的宽容。

阿笙知晓,窦氏如今最不缺的就是钱财,窦盛康一时的盛怒不过是对儿子的欺瞒而不满。

果不其然,窦知进这番哭诉让窦盛康抿紧了唇,再多的苛责一时也说不出口。

阿笙将手里的文册合上,对窦知进道。

“二舅舅,若我只是为了这些钱财,大抵今日便不会来祖父这一趟。”

窦知进抬眼之时,眼眸中闪过一丝凶光,他见窦盛康的目光扫了过来,当即又垂下头去。

“还有什么,你一并说完。”

阿笙缓声道:“二舅舅,你在京郊的青妓馆……”

“你还敢沾这种东西!”

窦盛康未听得阿笙将话说完,便又是拿起案几上的笔筒朝窦知进砸了过去。

他亦不躲闪,那笔筒不偏不倚地砸在了窦知进的额头之上。

当下便红肿了。

窦盛康亦未想到自己能砸中,当即便要询问伤势。

“哎呀,外祖父莫要生气!”

阿笙看懂了窦知进眼中得逞的神色,当即窜了出来,挡在窦知进的面前,将他一副惨状都挡在身后。

窦知进见阿笙正好挡住窦盛康的视线,他默默往旁挪了挪,阿笙遂也不动神色地挪了挪。

硬是让他这苦肉计无处施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