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哨是在一阵刺鼻难忍的气味中醒来了。
她不可控制的猛烈咳嗽起来,嗓子里仿佛被塞了一把沙子,咳得昏天暗地。
花哨第一反应以为自己在什么重度污染的工业区,或者化学厂,
但混沌中微微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居然在一间板房搭建而成的简陋教室里面。
窗框摇曳,墙面有裂纹,看起来是随时要坍塌的豆腐渣工程。
就连桌椅都像是从哪个垃圾场淘来的,缺胳膊少腿。
教室里零零散散的坐了大概十几名学生,所有人穿着统一蓝色校服,神情迷惘又麻木的盯着讲台上的老师。
花哨咳得脑中嗡嗡作响,只能看到带着口罩的女老师的嘴一动一动的说着什么,和黑板上书写着大大的“停课”二字。
她还来得及反应这两个词的含义,就再也忍不住,唰得站起来,冲到离她最近的窗户前,打开把头伸出去,企图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她几乎不能呼吸了!
然而下一秒,更加刺鼻,颗粒细物更多的空气涌进她的鼻腔——
花哨脸色一变,一头栽到地上,顺把旁边男生的桌子掀翻了。
男生桌上的电子阅读器迎头砸在花哨脸上。
虽然突然被一个女生掀了桌子,季正卿清冷俊逸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深邃的丹凤眼看起来冷漠极了,让人不敢接近。
他低头看着倒在自己脚边的女生,不仅没有怜香惜玉的扶她起来,还把凳子往旁边挪了挪,
然后还从她脸上拿走阅读器拿起来,继续认真看起来,像是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花哨摔得昏天暗地,再加上嗓子鼻腔里全是细小的异物,干脆趴在地上猛咳起来。
讲台上的女老师见状停下讲话,看着花哨叹了口气,捂着嘴咳嗽了两声,然后叫班上另外一名女生说:
“优娜,扶她去外面买瓶空气。”
名叫优娜的女生紧张的小跑过来。
她尽量绕开季正卿,目光都没敢往他身上扫一下,扶着还剩一口气的花哨赶紧出了教室。
花哨一直到嘴上被套了个氧气罩,呼吸到稍微清新干净的空气时,才完全恢复意识。
她站定,抱着手里巴掌大小的氧气瓶,边吸边看着眼前锈迹斑斑的自助式空气贩售机,觉得很不可思议。
这到底是什么鬼世界?
干净的空气都要买?
花哨又抬头看了一眼,这里是教室外的走廊,水泥地面到处都是“补丁”,似乎是之前有很多裂纹,后来又用水泥补上了。
走廊的墙壁也大片大片的掉着墙皮,露出大面积灰扑扑,沟壑纵横的墙体。
墙体上还用各种颜色的油漆用力写着:
孩子们最后的学习乐园!
灾难下依旧渴望知识!
反对停课,重回校园!
这些口号标语到处都是。
破败的围墙,破碎的窗玻璃,远处斑驳不堪的宿舍楼......
这些文字似乎都在声嘶力竭,迸溅的油漆点似乎要把这个世界烫出一个窟窿。
可笑的是,高考倒计时的横幅上到处都是污垢,被当做垃圾皱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花哨看着眼前满目疮痍的世界有些呆。
进来这本书之前,她只是大概知道是本灾难末日题材的幻想科幻文。
但没想到,会这么真实。
这时,属于原主董琴心的记忆迅速涌进她的大脑。
花哨猝不及防,手里的氧气瓶掉在地上,连带着氧气罩一起被扯掉。
身边的优娜惊呼一声,赶紧捡起来,见没有损坏泄漏,才松了口气。
现在随便一口干净的空气都是弥足珍贵的。
花哨又咳了起来。
这样的空气,她几乎一秒也无法忍受。
优娜赶紧把氧气罩给她戴好,担忧又麻木的说:
“你没事吧......”
花哨吸了两口,缓过劲来,刚想问你闻不到吗。
难道就只有她一个人这么难以忍受吗?
话还未出口,花哨就听到优娜隐忍的咳了好了一会儿,声音很小,表情木然,像是习以为常了。
随即她又听到从其他教室里传来一阵阵咳嗽声。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
只不过是大家都习惯了,只有她不习惯,所以反应才这么强烈。
花哨把氧气罩戴到优娜脸上。
优娜受惊似的扯下来给她又戴回去了,急忙说着:
“不不不,我没有钱给你,你自己......我没事,我真的不需要...”
说完,她又咳了起来,边咳边说不需要。
“我没想问你要钱。”花哨说。
优娜使劲摇头:
“我、我知道你们家很有钱,但、咳咳咳,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咳,你是有条件星际移民的人,咳咳,到了新家园还是要用钱的,我、我是要死的人,不配...”
我要死了,一口干净的空气,给我也是浪费。
我不配。
花哨因为她的话,猛然想起原主的记忆。
是的,原主是有条件星际移民的人。
现在的地球已经不再适合人类居住,一些重要人才和财团上流社会的有钱人都将搭载星际飞船前往一个适合人类居住的新家园。
原主董琴心的父母都是塔尔塔罗斯空中监狱的重要科研人员,是有资格登上飞船,逃离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的。
并且,今天她就是来和学校做最后的道别的。
校方也放弃了最后的挣扎,宣布停课。
有资格走的学生会在一周后飞往新家园。
没有资格的就在这片废土苟延残喘着等死。
花哨再次抬头看向那些声嘶力竭的标语:
灾难下依旧渴望知识...
现如今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花哨伸手摸了摸墙面上的裂痕,这是地震的痕迹。
锈迹斑斑的窗框是酸雨的杰作。
倒塌的房屋是山本海啸后的颓败。
这个世界在用它的怒吼报复人类。
花哨猛得缩回手。
同时下课铃响起。
所剩无几的学生陆陆续续从自己班级里走出来,他们脸上都是迷茫且麻木的。
这时,一个讥诮的声音在花哨身后响起:
“你居然还敢来?来干什么?看我们这些垃圾最后是怎么被抛弃的吗?哈哈哈哈——大家快来看看,这个‘上民’”‘贵族’来我们这群垃圾人里找优越感了!”
这话成功引起了所有学生的注意,他们纷纷朝花哨看过来,眼中迷茫麻木瞬间消失,换上了敌视和仇恨。
你有资格走。
而我们不能。
凭什么!凭什么!
你就是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