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清晨,阳光依旧明媚,照在汴京城墙上暖烘烘的,汴京城的水运仪象台一如既往的报着时,双铁塔拉出了长长的卸影,文德殿的琉璃瓦被照成了橙黄色,熠熠生辉。
今天是复朝的第一天,各衙门都开始了上工,民间又开始充斥着各种热闹,御街开始变得车水马龙,甚至出现了堵车,繁荣盛景。
各地的防蝗的札子如同雪花一般,砸在了朝堂之上,议论不休。
钦天监的姚舜辅今天被群臣弹劾,弹劾的理由是钦天监求雨不利,多日无雨。姚舜辅压根没有抵抗之力,三言两语就被弹劾的晕头转向,上请乞老归乡。
赵桓粗暴的打断了群臣们的讨论,求雨不利这种弹劾理由在他这里根本不成立!
这都是什么人类迷惑性为?!
不过赵桓很快就琢磨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在他力挺姚舜辅之后,他并没有看到了姚舜辅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反而是忧心忡忡。
瞬间,赵桓就明白了,如果今年蝗灾大肆泛滥,姚舜辅就是第一个背锅的人。
是他提出了蝗灾盛行,倘若蝗灾真的扰了官家的伐金的节奏,那他只能引咎辞职,别无归路。
所以,姚舜辅当初提出蝗灾说辞,是押上了未来政治前途和盖棺定论的身后名。
“退朝!”赵英阴阳顿挫的声音在朝堂里响起,众臣如同潮水般的褪去。
赵桓揉着太阳穴,生食蝗虫这个梗,他怕是要绕不过去了。因为大宋汴京的盘口,皇帝要生食蝗虫的赔率越来越低。而且让他焦虑的是一旦发生蝗灾,赈济粮草在何方?
难道停掉北伐,坐看金人攻打漠北,吃掉漠北诸部回血?
“官家,今天是官家的生辰,这是群臣上的赞表。”赵英扶着官家回到了文德殿笑着说道。
“生辰?”赵桓哭笑不得看着面前的札子,他自己都不记得是生辰了,还要赵英提醒,当然群臣们不会提醒官家生辰,因为太上皇搞出的生辰纲,实在让朝臣们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疑惑的问道:“以前怎么没有人送赞表?今年特殊吗?”
“之前官家忙,年庆赞表,官家说都是表面文章,官家都不看。这次李太宰特意叮嘱了,让官家看看。”赵英乐呵呵的说道。
赵桓打开第一份赞表,就知道李纲心里是什么主意了,因为第一份赞表,就是安娜的赞表。
“纳妃是朕的家事,李太宰的手,伸得有点长了。”赵桓将赞表合上,脸色有些不愉快,他已经划掉了包括安娜在内的三位异国公主的名录。
本来蝗灾、粮食压力就压得他心情很差,结果李纲还在玩这出。
“官家,天子无家事,家事就是国事。”赵英为李纲辩解了一句。
“去把李纲叫来。”赵桓放下了手中的赞表说道。
赵英轻笑着说道:“李太宰就在殿外候着呢。”
赵桓沉默,这都是给自己下好了套?等着自己往里面钻?
“官家,蝗灾已经不可避免一定会发生,只是受灾百姓又多少的差别,州府已经养了很多鸭子,但是这些鸭子,对于大规模蝗灾,其实无能为力。就像是食铁兽啃不尽蜀中竹林一样。”李纲俯首说道。
赵桓当然明白,这是再说川蜀山地的竹子多的无法计数。
“和这本赞表有关系吗?朕很好奇,安娜长公主是如何游说我大宋太宰的。”赵桓举着手中的札子说道。
李纲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继续说着蝗灾之事,他俯首说道:“官家,我们应该想办法筹措粮食了。北伐要用粮,荆湖春耕要用粮,而江南水灾之后,今年的春税粮食很少。”
“最主要的是蝗灾赈济,也需要粮草。我们现在缺少的就是赈济蝗灾的粮食,现在的局势是大宋国帑的银钱很多,粮食的储备已经不能满足今年全年的需要了,我们要做到防患于未然。”
这都是车轱辘话转着圈的说,今天早朝已经说了一次了,朝臣们提出了购买粮食,可是大宋是这天底下最大的粮食出产地,去哪里寻粮?
李纲看着官家认真的说道:“上京路的榷场已经开始收粮,而大同府的商贾也在寻找从西域和更遥远的西方筹措粮食,塘口市舶司也在积极联系海商,从占城等地购买粮食。我们需要给西域行商和占城粮商们一些信心,刺激他们卖粮,而这个刺激,就是我大宋朝的开放与包容。”
赵桓看着李纲同样认真的说道:“我们可以用更多的经济性的手段来筹措,而不是利用朕的家事做文章。”
李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但是纳外嫔,最省钱,而且没有后患。”
赵桓看着李纲眼神中带着犹豫,刺激西域行商或者占城粮商卖粮的手段很多,比如开放大宋市场给外商,或者开放邸店让外商入驻,亦或者是开展合作经营,扩大外商可投资资产。
这些政策,都能够刺激西域行商和占城粮商和大宋的商贸。
对应蝗灾,那就是卖更多的粮食给大宋,商部也提交了相关的政策,赵桓还没有批红,这都有很多后患。
在百姓看来,这就是宁予外邦,不予家奴的做法。
比如盐铁就是大宋专营,现在大宋有了商部,盐铁专营收紧,而且盐作为大宋的一种武器,已经用到了战争之中。
但是商部的札子上,就有开放盐铁给外商的条目,让赵桓完全无法接受。这是民生大计!是在引狼入室!
尤其是此次疫情的出现,必须将这类民生大计置于市场规则之外,防止出现赵承佑哄抬粮价、盐价的悲剧再现,将粮食、防护、医疗和生活环境托付给别人,是一件愚不可及之事!
是的,李纲说的没错,纳个外国皇族的妃嫔,的确是最简单的刺激贸易的手段,而且没有任何后患。
“行吧。”赵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叹气的靠在了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