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佑是他这个汴京人攀附上的,当初赵承佑来到鄂州做知府,人生地不熟,殷奇周才攀上了这条龙。
慢慢的风生水起,带着五湖四海来的兄弟,慢慢打拼,才混到了现在有个人样,出门在外,被人尊称一声大哥二哥麻子哥,肚子饿了回家喝的顺口溜。
但凡是五府十八帮三十六社的弟兄们婚丧嫁娶、儿女满月,都会送钱祝贺,但是绝对不会留下喝酒,他们这五个大哥留下吃酒,就是为难弟兄们。
他们靠着义气混到了现在洞庭湖八百里,八千弟兄把心齐的地步。
“大哥,这话的意思是,这批货,咱们不吃了?”麻子脸的平浪王,名叫杨平山,他眼珠子一转,就想明白了大哥的意思。
“是。这批货是救命的东西,整个鄂州城都在等着这批货,咱们动了,死了地府的门怕是都进不得,只能做孤魂野鬼。”过江龙殷奇周点头说道。
杨平山用手捋了捋自己的发髻和两鬓,正因为一脸麻子长得丑,他才额外的注意自己的形象。
“二哥你觉得呢?”杨平山没问其他两兄弟,直接问老二褚青,因为他们五兄弟里,只有老二褚青最贪钱。
什么都敢拿,什么都敢要。
老二褚青是上京人,属于关外汉儿,他对朝廷可没什么好感,他这只眼睛,就是被大宋兵匪给射瞎的。
当时他才五岁,大宋禁军出关打草谷,辽人汉儿一起劫,把他家劫光了,还把他娘亲给打死了。
褚青咬着牙看着官印,闭上了唯一一只眼,想了一会儿说道:“我这条命是大哥捡的,我听大哥的。”
“哪怕是大哥把这批货全数给了宗少卿,也不吝?”杨平山盯着褚青问道。
他的袖子里有把手弩,已经对准了褚青,他只要一个回答不好,杨平山袖箭就射了出去。
刚才他整理发型,就是在给手弩上弦。
“老三别闹。”殷奇周看了眼杨平山放在桌上的手说道。
杨平山是个非常阴险毒辣的人,他打小就是被人看不起满脸的麻子,得亏是遇到了殷奇周,这两年的手段才温和起来。
杨平山的这个动作很明确,做不了兄弟,就下辈子见!
偏执。
殷奇周对五兄弟了如指掌,老三那个动作,他看的清楚,自然阻止了他。
褚青一听就明白了,站了起来,愤怒的大喊着:“你个龟孙!就看老子不顺眼!咋地?!这会儿还准备把我给杀了,来呀,你射呀!我要是躲,我是你孙子!”
“嗖!咄!”
褚青猛的一缩脑袋蹲在了地上,冷汗直冒,杨平山这厮还真的射了箭,吓的褚青瑟瑟发抖。
“怂包。当初叩香的时候,就说不带着他。还二哥呢。”杨平山将手弩再次放入了一柄短箭嘲讽的说道。
殷奇周无奈的摇头,他们这样闹,不是一天两天了。
杨平山看不上褚青,当初结义的时候,褚青正好大了杨平山一天,成为二哥起,就没停过。
“这一声爷爷可不能叫,要不兄弟们辈分可乱了。”殷奇周满脸笑意的说道。
他们这会儿还在闹腾,说明自己说的话,他们还会听。
哪怕是一笔天降横财。
杨平山是个偏执的人,但是褚青已经言明了立场,自然不会真的射死他,这一箭射的高过褚青头顶,所以杨平山才会说褚青是个怂包。
“大哥!你也向着他!”褚青蹲在地上不起来,腿软。
杨平山满脸笑意的看着老四和老五,褚青都拎得清,他们不会在这事上犯傻。
老四老五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哥哥们商量,他们听话就是。
杨平山打开了折扇,笑着说道:“大哥既然决定把东西还过去,眼下有两件事要处理。”
“第一件事,既然咱们丢了赵承佑这条线,就不得不去宗少卿府上拜码头,还得快,待会咱们五兄弟就去,先让荆湖水军把宗少卿的货领了,也算是见面礼。”
“第二件事,五府的兄弟们,咱们能够压得住,但是这龙首咱们想坐,就得给十八帮和三十六社分点好处。”
这是一笔巨款,这五艘大船都是救命的货,眼下鄂州府最紧缺的东西,价值连城。
还有赵承佑手书下的令,出了事他们拿着钱远早高飞也无碍。
五府堂口是他们自己的兄弟,还算好,但是剩下的十八帮和三十六社,就必须给与相应的补偿。
“这笔钱不急,给的方式很多,但是总得给。这,也是一笔巨款,一进一出,咱们这些年赚的都得搭进去。”杨平山无奈的说道。
不过这就是他认的大哥,殷奇周。
若是不明大义,他也不会提着头死心塌地的跟着殷奇周混。
“过年没有猪头肉吃了。”褚青一脸肉疼的说道。
“额,猪头肉还是吃得起的。”杨平山看着褚青哭笑不得的说道,他们怎么说也是鄂州津口的扛把子,吃喝无碍。
“那就成,也没多少嘛,我还以为要把裤衩赔给十八帮呢。”程褚脸色变得瞬间自然起来,笑呵呵的说道。
殷奇周仔细想了想,说道:“三弟的意思是赵承佑活不长了?”
“咱们官家是个面善心狠的人,汴京码头传来的信,他依仗的老太太已经被砌宫门了。”杨平山点头说道。
“那就这么定了。”殷奇周扛起了地上的箱子,出了堂口,杨平山开始布置给十八帮的补偿,和荆湖水军交接物资。
宗泽刚准备朝服用朝廷大义压五府龙首,这衣服还没换利索,五府龙首登门拜访的消息就传到了宗泽府上。
五府龙首在荆湖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这吃进了肚子居然还吐了出来,着实稀奇!
有几个不怕死的围观群众,居然尾随着五兄弟,来到了宗泽住所。
殷奇周未进门,先将背上的箱子放在了门口,他带着五兄弟退后了一步,重重的磕了个头。
闻讯五府将物资交还的时候,宗泽就迎了出来,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他们这是作甚?”宗泽一脸迷惑的看着杨幺,杨幺也是一脸的迷茫。
他本来是混江湖的,但是江湖上有杀人不过头点地的规矩,可没有磕头这规矩呀。
“这是作甚,快快起来。”宗泽出门将五个人扶了起来。
殷奇周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血说道:“宗少卿,这一个头,为荆湖五府的百姓磕的头。”
他们五府的名字分别为长沙府、衡阳府、宝庆府、常德府、辰府,是为荆湖南路五府。
而宗泽到了荆湖两路之后,不管是调兵遣将、收拢百姓、平定兵祸都做的极为周全,这些事看起来不大,但是维持民生,却极为重要。
救世济民,乃是大功德。
他们五兄弟自然要磕着个头。
宗泽的生人祠可不仅仅在河北河东两路有,在荆湖也不算少。
尤其是金华,宗泽当初给官家弄的金华火腿做军粮,现在金华人家家户户都有宗泽的长生牌。
“这怎么使得,这怎么使得。”宗泽看着五兄弟额头上的血迹,赶紧拉他们进了自己的住所。
一饮一啄,因果报应。
孔彦舟祸乱荆湖时候,宗泽在荆湖下了极大的力气,甚至一直未曾归京,在荆湖呆了这四年,总算是有了些成色。
“眼下荆湖水军人手不够,不知道五府龙首能不能让你的弟兄们帮个忙。”宗泽开门见山的说道。
殷奇周没犹豫,点头说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