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还真的提起兴致,强行把安娜写的书《阿历克塞传》,好好看了一下,这才发现足以让精罗震怒的事实。
那就是吹了几个世纪的十字军东征,其实对比和东方大规模军团作战相比,实在有点小巫见大巫的感觉。
虽然还没到村长打架的地步,但是兵力实在是尴尬。
赵桓放下了书籍,看着堪舆图,若不是葱岭拦着中原王朝,这些臭鱼烂虾,在强横的中原王朝面前,真的不堪一击。
“陈东、凌唐佐和南钰到了。”赵英给皇帝端了一杯茶,小声的说道。
赵桓打起精神,他需要更多的来自西域以西的情报,而陈东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还亲自跑了一趟碎叶城以西,打探情报。
“宣。”
赵桓看到陈东的第一时间,就有点心疼。
这个陈东原来只是太学的太学生,敢于直言上谏,不畏权势,第一次见到皇帝,就上书要中兴大宋,就必须要诛杀六贼。
而后更是带着汴京的百姓,安排了一波李邦彦这个浪子宰相。
跟着赵鼎从大同府离开的时候,赵桓记得陈东的脸还有点白白嫩内婴儿肥。
这一年多没见,陈东已经变成了一个精瘦黝黑的男子,站在御下,就有几分干练的气质。
“参见官家,官家安泰,此去经年,官家依旧是风采依旧。”陈东俯首笑着说道。
“陈学士这一年辛苦了。”赵桓下了月台,来到了陈东的面前,亲自扶他起来。
自己一道命令,这个意气风发的太学生,就带着几千军卒,在清河城,吃了一年的沙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赵桓对他有意见,上京路在有些人看来,就是流放之地。
“不负皇恩浩荡,这一年某在清河城打开了清河到西域的商路,微微谬功,何足挂齿。”陈东听到皇帝这句辛苦了,顿时眼眶有些湿润。
赵桓看着凌唐佐和南钰,问道:“两位的事,朕看了札子,画策安边,铭功绝域,真乃是万里侯相也!”
凌唐佐摸了摸后脑勺,说道:“官家谬赞,全都是仰赖赵鼎赵相公,才得以脱身。”
“这次从镇州赶来,赵相公让臣给官家捎来了一箱子札子,里面是克烈部的情报,包括了户丁骑甲卒矿,以及铁勒诸部的各部族的世仇和矛盾。”
凌唐佐让了一个身位,赵桓才看到凌唐佐的背后站着四个亲从官,抬着个大箱子。
“赵相公说这些都不是一本两本札子能写的清楚,而且还有很多皇城司察子们和商队写成的札子的汇总,所以一并交付给官家了。”
“这个赵相公写的一道札子。”凌唐佐又拿出了一本札子说道:“安边之断臂之策。”
“断臂之策?”赵桓伸手将札子拿在了手里,看了半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岂不是说,要数年看不到赵鼎了吗?”赵桓有些出神的说道。
赵鼎的这份札子,是针对克烈部的国策。
争取多数铁勒诸部的认同,分化、瓦解漠北草原诸部的同盟关系,挑唆他们之间的世仇,削弱他们的实力的同时,收拢愿意归附大宋的游族,安插钉子在漠北诸部中。
团结一大批,打击一小撮。
这都是写润物细无声的举措,悄无声息的分化以克烈部为首的漠北诸部联盟。
赵桓看到最隐蔽的安排,通过采矿技术支持,对铁勒诸部进行刺探,仅仅皇城司的建设这一条就长达十年之久。
而这些政策,很多都需要从一而终的执行,赵鼎少说得在镇州吃十年的沙子,才有回到朝堂的可能。
此去十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赵桓沉默的看着手中的札子,赵鼎劝谏大宋皇帝不要轻易动兵,征伐漠北。
漠北苦寒而沙漠隔绝,远征长袭,虽有直驰道之便,然浪糜金帛,重耗中华,虽曰有功,过亦甚矣。用夷攻夷,方攘夷之上策。
赵鼎、陈东、欧阳澈、凌唐佐这些人是文臣,风餐露宿,为国戍边,不辞辛苦。
汴京那被砍了的一百多被金国腐化的官员,也是文臣。
现在汴京还有些文官,天天站着说话不腰疼,动不动就用最大的恶意揣测这些边臣武将。
这文臣和文臣的差距,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而且赵鼎还有一个外迁的计划,那就是安排大宋的罪犯,前往漠北。
塞外吏士,以罪过徙补边屯,宜荡佚简易,宽小过总大纲,更可张圣人之仁善,此乃定边之善术也。
派往塞外的吏员军士,可以让一些罪犯戴罪立功补充边境屯兵,不仅可以让那些罪犯物尽其用,还能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更能够彰显皇帝的仁善。
赵桓看着赵鼎这本札子,就已经看出了赵鼎的才华。
赵桓可是看过赵鼎的资料,赵鼎在正常的历史线里,可是做到了宰相的职位。
赵构怎么就用不好这样的人呢?
历史事件提醒:赵鼎绍兴年间两次拜相,任内推崇洛学,上为赵构巩固政权,下为黎民谋求社稷,有小元佐之称。
绍兴议和,岳飞案中,赵鼎被秦桧构陷,被迫辞去相位,一贬再贬,最后被剥夺官身,屡次被朝廷谪居福建莆田、漳州、潮州,最后被谪居到海南三亚吉阳,绝食而死。
赵桓看到绍兴议和这几个字,驻足良久。
所有的绥靖,都需要付出极其昂贵的代价。
自己这个皇帝,干的其实不咋地,也常常因为自己后世的教育和早已形成的价值观,闹出不少的笑话。
但是得亏有种师道、宗泽、李纲、岳飞、赵鼎这样的人一路帮着自己,否则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乱子来。
赵桓忽然想到了种师道那句话,大宋有自己是大宋之幸,其实自己何尝不为有这些人而庆幸?
这是互相成就。
至少自己到来,满足了种师道想要看到燕云十六州尽在大宋之手。
至少自己到来,让岳飞可以如此的意气风发,淋漓尽致的展现了自己的能力。
至少自己到来,让这些忠贞报国之士,有了展现自我的舞台。
赵桓看着赵鼎的札子,看到了最后,也看到了赵鼎写这条札子的理由。
白首何归,怅余生之无几!丹心未泯,誓九死以不移!
历史翻译机:等到白头的时候,再回头看看,只能感慨惆怅自己的余生没有几天。一片赤诚之心还未泯灭,哪怕是九死也不会偏移。
赵桓缓缓的合上了札子,这就是脊梁呀!
“好!好一个,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赵桓拍打着札子,大声叫好。
陈东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眼神中带着不解和震惊的问道:“官家这句是出自哪里?为何臣从未听过?看词格韵律词牌名应该是满江红,可是臣丝毫没有印象。”
“是这两年大宋新出的诗词吗?可是未曾听人提起。可曾有全词?”
赵桓一愣,这句,他是抄岳飞的满江红,他没办法跟陈东说是孤句,因为这一句的平仄,很明显是满江红的平仄。
岳飞的《满江红·怒发冲冠》里面的内容,又不适合拿出来。
赵桓面色变得严肃,说道:“陈学士,朕有意让你作为使臣,前往大秦,一路走过与各国国主商议重开丝绸之路之事,不知道你敢不敢去。”
陈东听闻,脸色一整,非常慷慨的说道:“唯服圣命。”
“塞尔柱帝国分裂成了诸多公国,没什么太强的国度,他们需要大宋的贸易,大宋也需要他们消化大宋生产的商货,而且在西极道,丝绸与黄金等重。”
陈东的眼神中充斥着向往,但是很快他忿忿的说道:“当初辽国还在的时候,就不停的通过榷场获得大宋的货物,运往西域和西方的世界!获利颇丰!”
“现在从清河城出,走天山古道,过楚河的商路,要经过碎叶城,可是碎叶城现在被耶律大石所占据,宋人的商贾会被耶律大石直接杀死,夺取货物。西方过来的商贾也要被收重税。”
“这严重的阻碍了行商来到大宋!也限制了来往商贾携带货物的数量。”
赵桓点头,这些陈东过往的札子里都写到过,他倒是知道一些。
陈东解释道:“阿尔斯兰王子,是昭武九姓之人,他是血寻国国王的次子,他带着我走了一条小路,虽然可以饶过碎叶城,但是道路崎岖,也不适合大规模的商贸往来。”
“在我离开清河城的时候,耶律大石派出了使者,想要效仿当初的澶渊之盟,建立榷场。”
赵桓仔细思考着耶律大石的要求,问道:“设立榷场吗?”
陈东点头,严肃的说道:“若仅仅是设立榷场,臣在给官家的札子里,就写到这个了。”
“可是他们居然以西去财资不足为由,要我大宋出助军旅之费,每年给他耶律大石,白银三十万两,绢两百万匹!否则大宋的商贾,别想通过碎叶城。”
赵桓的思考被打断了,他哭笑不得问道:“他菊儿汗,耶律大石做的是午时三刻的梦吗?”
“当真以为我大宋还是过去之大宋吗?!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