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赵桓笑着下了车,自己什么时候骂过大宋军卒?禁军那么废物,自己好像都没干过下诏书骂人的事。
赵桓看着铺满山岗的军卒,有些担心。
这些八字军的装备很差,几乎等于没有,和甲胄俱全的河间飞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宋的资源毕竟是有限的,只能优先给边军分派,然后才是赵桓的天子亲军性质的河间飞军。
八字军这些民间由结社而来的义军,赵桓并没有能力给他们武装到牙齿。
“官家说金人逞凶,不就是在骂我大宋军卒无能吗?”岳飞笑着回答道。
“之前的大宋禁军的确无能,他们甚至变成了,最后成为了流匪中的中流砥柱,官家其实骂的对,官家不是说的现在的大宋军卒。”王彦搭了一句话,毕竟是第一次见面,虽然他久闻官家的仁善和大度,但是依旧有些小心翼翼。
小心大宋官家过河拆桥,是大宋文臣武将们默认的生存法则。
赵桓点了点头,八字军在金军退后,正式被赵桓收编。
仿照河间军卒军训之法,让王彦带着训练,现在看精气神上也就稍弱于岳飞训练的河间军。
王彦也是一个极擅长治军的人,上一辈子的他给金人的推进,带来了极大的困扰。
“官家,八字军盼战已久,还请官家准许八字军随官家北上。太行山匪祸已平,待在太行山,只是凭白吃大宋的粮饷罢了。”王彦俯首请命。
本来赵桓让八字军待在太行山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钳制已经颇具规模的流匪。
现在流匪已经被灭了,再待在太行,变得没有意义。
“先跟着到了燕京,再熟悉新的军马和器具,等到全副武装起来,再上战阵吧。”赵桓点了点头说道。
这些汉子眼神中,充斥着渴望和期盼。
赵桓明白他们在期盼着什么,建功立业耳!
王彦俯首说道:“八字军,赤心报国、誓杀金贼!但凭官家定夺。”
赵桓看到了王彦心中的不甘心,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扶起来王彦说道:“朕知道八字军渴望战阵,一雪前耻。也知道大宋的军卒敢战,敢打。悍不畏死。”
“但是朕舍不得他们死啊。”
“你看看这穿着棉服能上战场吗?等朕调配了甲胄,再议上阵不迟。”
赵桓这次去燕京指挥攻伐燕京之战,压根就没打算和金人硬碰硬的肉搏。
他准备让大宋已经武装好了的永定军和河间军为主力,打碾压对面的富贵仗。
用武器装备,砸死他们。
他前往北地,更多的是一种军心的鼓舞,具体作战的谋略,赵桓身边缺少了一个像当初种师道一样的灵魂人物。
但是自己手下这么多的大将,大可以弄个战略目标,让众将参详。
“官家所言极是。”王彦说道。
“那一天等不了多久的。”赵桓拍了拍王彦,可能王彦误会了自己。他并没有准备拖延太久。
根据计省的统计,去年仅仅在大同和峰峰矿区这两地,兴建的煤钢联合坊,就给大宋的产铁量带来了飞速的整张。
靖康元年,大宋新增产铁量已经达到了二十五万吨,环比增长了66。
之前大宋的产铁量稳定在了十万到十五万的样子,现在已经有了极大的增长。
而且因为是官府兴办,赵桓手中可支配的铁料比以往年份多了太多。
赵桓能够大气的给永定军配上同样的步人甲,实属不易。
钢制盔甲已经在路上了,要不了一年的时间,永定军和河间飞军,就可以完成换装。
王彦他们等不了太久了。
“就是这板甲护具配件,生产量极为有限。着实让朕有些焦急,路过峰峰的时候,去矿区看一看。”赵桓无奈的摇头说道。
“岳校尉将笼手拿来看看。”赵桓对着岳飞说道。
板甲护具配件,是赵桓现在手头钢材产量低下的一种具体体现。不能武装全身,只能做点配件。
岳飞卸掉了笼手,递给了赵桓。
赵桓拿着笼手仔细端详了半天,连连叹气,这是赵桓为了怕岳飞出事,专门挑选的优质钢材打造出的笼手,但是已经有了极多的划痕。
质量还是有些次了。
这就是小报里传说依旧的金翅大鹏岳鹏举从风沙伸出去的金抓。
显然还不够坚不可摧。
赵桓瞄了一眼岳飞手上的老茧说道:“岳校尉辛苦了。”
“臣之志也。”岳飞赶紧说道。他这手上的老茧,肯定不是为了邀功,他也没想到官家会看他的笼手。
“金翅大鹏岳鹏举啊,希望你真的成为我大宋的金翅大鹏。”赵桓对岳飞寄予厚望,岳飞回馈了更多。
相比较去年相见的时候的岳飞,现在的他,身上多了一股睥睨的气势,这是为帅的潜质,岳飞正在从一个悍将,向着一个帅才转变。
这是好事。
“渡河!”赵英大声的喊道,赵桓踏上了等在渡口的平底船,看着黄河,脸上露出笑容。
自己登基不说别的功绩,至少这黄河的堤坝是稳固住了,也算是大功一件。
没有决堤的黄河,温顺了很多。
赵桓看着蜿蜒的黄河弯弯曲曲的向着远方伸去,匍匐在华东平原的大地上,这条母亲河,暴躁起来,着实有些可怕。
黄河的水面上有无数的挖沙船在不断的清理着河床下的淤泥,堆叠到堤坝之下,让堤坝变得更加稳固。
当然越往下游,这河水之下,就不是淤泥,而是砂土了。
赵桓的船舶在不断的行进着,划开了阵阵昏黄色的水波。
一路走过,赵桓看到了河北路上的田地上吐出的嫩芽,看到了田间劳作的农夫和送饭到田间地头的农妇,还有一个个孩童奔跑在田垄之上,伴随着父母的喝骂声。
一路走过,伴随着鸟语花香,赵桓踩着冬天的尾巴,向着燕京行去。
相比较关内的娘语花香,关外的辽东郡就显出了大自然的冷酷。
会宁府依旧被大雪封着,黄龙府中之前辽国建立的行宫内,完颜晟已经病入膏肓。
但是他的周围连一个侍女都没有,甚至整个粗狂的大殿,都没有一个其他的人影。
赵桓没有浇筑赵佶艮岳宫的宫门,完颜宗望回到黄龙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完颜晟的宫门给浇筑上了。
病在看,饭在吃。
但是完颜家的太祖系的十几个皇子,太宗系的十几个皇子,都在冷漠的看着他的老迈和死去。
完颜宗望在等着完颜亶继位,让皇帝的世系再次回到太祖一系,重新拿回金太祖一系的皇位,自然不愿意完颜晟继续坐在御上发号施令。
完颜晟的儿子们,也在抱怨他们的父亲,没有把皇位留在自己一系,他们同样选择了冷眼旁观。
两家对立的情况下,朝政停摆,成了必然,朝堂站队成了最大的事,
这就导致了宇文虚中发到金国皇城司的札子,如同石沉大海了一般。
启动皇城司的后手,杀死完颜晟的计划胎死腹中。
不过也没关系。
毕竟完颜家的人,做的更狠,更绝。
赵桓总是用一种后世人或者宋人的角度,去度量金人的礼义廉耻,显然是一件错误的认知。
他毕竟没有来过金国,不太明白金人的做事逻辑,唯一见过的两个金人,一个襁褓中的完颜斜保,一个宇文虚中的弟子,完颜宗干,还改了汉名。
“水!我要水!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完颜晟虚弱的在宫殿的榻上喊着。
这个在完颜阿骨打四处征战时,小心处理国政,保证完颜阿骨打没有后顾之忧,理事周全的金国皇帝,失去了他的一切。
他能弄出兄终弟及的戏码,顺利登基,并且完成对金人的实质性统治,和他本人的功勋有极大的关系。
可惜的是,过去的荣耀,现在只能保他能够自己死去。
没人理会他的喊声,宫殿外剑拔弩张的对峙着,等待着完颜晟的死去。
完颜晟现在有些后悔,自己不应把完颜宗干撵出黄龙府。
毕竟完颜宗干在的时候,作为主事人的完颜宗干依旧对他极为尊敬,他还是实质上的皇帝。
但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几个月的时间,他的病情极速恶化,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情况,也高估了金国宗亲的无耻。
低估了完颜宗干在朝中的作用。
他努力的坐起身子,撩开了身上的被子,匍匐着向着桌子爬去。
用尽了全力的他,终于爬到了桌角,坐在了凳子上。
桌上的瓷壶里,并没有水。
“悔不该呀!悔不该呀!”
完颜晟绝望的无力的怒吼着,喊着喊着,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噗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没有人听到他的喊声,也没人知道完颜晟到底是在后悔不应该大举伐宋,还是在后悔不该撵完颜宗干出城。
或许,都有吧。
完颜宗望坐在撵上,歪着头看着对面完颜宗磐,笑着对身边亲从说道:“他太蠢了。”
完颜宗磐气急,抽出了身边的配剑,指着完颜宗望气不打一出来。
“哟,哟,哟,小长虫,还生气了。哈哈哈!这是太宗皇帝亲笔传位诏书,可惜,不是给你。”完颜宗望拿着诏书,摇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