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审出来了。没动什么刑罚,就招供了。刺客名为王胜,只是…”沈从出去没有一刻钟,就回来了。
他说话吞吞吐吐的有些奇怪。
大宋对士大夫极为宽厚不假,可是为了震慑谋逆,可是连凌迟都发明了,审讯一个俘虏,简直不要太简单。
对方没有在第一时间自杀,就意味着早晚要招供。
“是什么人?”赵桓自问自己这个皇帝,自从登基以来,一直勤勤恳恳,未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文治武功不说多高。
也算是诛首恶,砍了玩忽职守的士大夫李擢,砍了贪腐无数的吴敏。
武功上,自然是不及历史上以武为庙号的皇帝,但是也算是临危受命,金兵尽退而去。
也算是挽狂澜于既倒!
现在还出京亲征河东路!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还会有人刺杀?
“官家…”沈从看着新帝这么生气,声音更加犹豫了几分。
赵桓叹气,他已经知道了答案,是什么让沈从这么忌讳莫深?
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赵桓无不怅然的问道:“是太上皇吗?”
沈从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官家。刺客就在外面,藏匿在客栈中,等待官家亲征至此,就刺杀官家,亲从官从客栈中,搜出了太上皇的亲笔书信一封。”
沈从将信递给了新帝,心中百味陈杂。
要说新帝也是命运多舛,他的两个弟弟,一个文状元。在士林之中,多有美称。
自重合元年,做了八年的开封府尹,世人皆知赵楷才是皇储。
而新帝这太子之位,只是立嫡立长的传统而已。
另外一个康王勇冠天下,只身敢赴金帐议和,其勇武可见一斑。也是皇位热门人选。
如果不是金人南下,新帝,真的能登基吗?
现在!文状元已经死在了他的手下!太上皇居然派出了刺客,刺杀亲征中的新帝!
就不怕国无君主社稷倾危吗?
赵桓倒是没有多么颓然,他已经把赵佶的下限拉的很低了,没想到还能做出此等的腌臜事来!
有什么事,堂堂正正摆开阵仗,摊开了做不行吗!
好歹是一个在位二十六年的皇帝了!
怎么能在自己这个新帝御驾亲征的时候,搞刺杀这种肮脏的事?!
真的干掉自己对赵佶有什么好处吗?
自己身死,河东路崩溃,金兵继续南下,把河东路和京西和京东四路,打个对穿才甘心?
自己收拾的难道不是他老赵家的江山?
真的搞刺杀,也特么等到亲征回来啊!
赵桓已经实在是对赵佶这个人失望透顶了,国难之际,不思退敌,而是想要依仗这种腌臜手段,来夺这社稷之位?
还给你,你特么能坐的稳吗?
如果能坐得稳,还会下罪己诏,搞禅让逃跑?
啊呸!
赵桓将手中的镜片的机括研究的很明白了,就是一个很简单的弹出装置而已,但是这么个弹出装置,设计的如此精巧,也有很大的参考价值了。
“命人把刺客羁押,把这个机括带回汴京,交给李太宰。”赵桓将手中的镜架递给了沈从。
“臣罪该万死。”沈从附身说道。
赵桓看着沈从,就是犯难,这家伙的轴脾气又上来了。
这镜架他也看了好几眼,没觉得有什么,觐见赵桓可不是沈从这一道关隘,层层叠叠至少四层的人都没检查出来,沈从你就该找出来?
你比别人多张一双眼?还是会透视?
你是个人,又不是齐天大圣,下半年…
又没有火眼金睛,能看得出来隐藏极深的机括?
镜架在大宋士人手里,和瘦马一样普遍,谁能想到会有人改造这种东西,而且做得这么精巧?
“罚俸半年吧。这事也怪不到你头上。”赵桓没说完,不怪沈从,怪谁?
怪赵佶啊!还能怪谁!
沈从点头,赵佶做了皇帝二十六年,对于亲从官查什么,不查什么,了解的太清楚不过了。
专门制作的刺杀工具,想要防范,难上加难。
自古而来,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赵桓脸上反而带着笑意,这个赵佶露怯了。
他派出刺客来刺杀自己,证明他没有勇气,带着他那四十万的如同家奴一样禁军,扑向防守极为空虚的汴京城!
这是一个十分不错的信号,自己河东路征战的时候,赵佶没胆子跟自己扯皮。
赵佶现在就在临安城里,站在文华楼上,焦急的看着北方,蔡京无奈的摇头,他已经垂垂老矣,他不明白自己的这位太上皇,为何要复政?
北方退兵的消息传来,蔡京就猜到了种师道和李纲会参考真宗旧例,请新帝亲征。
这很正常。
大宋禁军相互掣肘的厉害,作为常年征战的种师道能不知道这一点?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李纲真的是劝谏,而不是像寇准一样“劝勉”。
而做出亲征决定的居然是那个哭晕在皇位上的新帝。
这一点,他已经远离汴京,判断不出朝中情景。无法做出更多的参考。
自己留在汴京之人,快马加鞭,递来快报,约有十日,他才收到了这封情报。
自己劝谏太上皇亟回汴京之时,太上皇却说自己自有妙计。
已经与赵佶相处了数十年的蔡京,怎么不知道,恐怕是刺客!
“陛下,早些休息吧。快马传报,也需要十日之久了。一时半会儿得不到准备回信的。”蔡京俯身说道,劝说太上皇回行宫休息。
只是太上皇摇了摇手,说道:“蔡太傅年事已高,早些回去休息。朕再看看这万里河山。”
“是。”蔡京称是离去。
太上皇的叹息传到了蔡京耳中,蔡京摇头下了文华楼,这声叹息包含着很多的无奈。
赵佶凭栏而坐,童贯站在华灯的阴影之中,看着赵佶。
赵佶的心头百般滋味,他最喜欢的皇子,就那样死在了一个丘八手里!
满身的才华没有了用武之地!
他勇冠三军的爱子赵构生死未卜!
他用了半辈子的忠仆吴敏被枭首于市井!
自己的嫡系李邦彦也是被籍家抄没了家产,生死只在须臾之间!
他很想问问那个在汴京城里的赵桓!
你还是朕的皇儿?
那个唯唯诺诺、最听话的亶儿吗!
皇位那么重要吗?
比自己胞弟血亲还要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