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激动起来的夏洛特王妃,显然难以承受这样的情绪。一番几乎咳出血的剧烈咳嗽之后,她在女儿担忧的眼神中,恢复了平静和微笑。
她用仅剩下的手臂,把艾米莉亚轻轻推开,然后拉起自己的长裙。
一位淑女,一位已婚的王妃,与她深爱的国王育有多名子女的母亲,暂时放弃了自己维持几十年的体面,将自己的伤口,完整地展示在了周培毅面前。
周培毅本就凝重的面色,更加严肃了。
他已经以万象流转的能力观察过这伤口,那里复杂的能量仿佛缠绕的线团,复杂而恶心。
而亲眼所见之后,伤口之处所逸散的邪恶与绝望,更是难以用语言区形容。
就像是被水鬼抓住了脚腕,周培毅看到了一道活着的裂痕,撕裂着现实,要将夏洛特王妃这干枯的身体拖入地狱的深渊。
那里的能量无穷无尽,不断吸食着夏洛特生命中的残余作为养分,将自己转化成与场能有所不同的东西,然后继续生长。直到它寄宿的主体完全死亡之前,它永远会不断壮大下去。
“如果您不介意.......”周培毅不等夏洛特王妃同意,便拉开袖口,挽起袖子,双手戴上早已准备好的无菌手套。
“当然。”夏洛特王妃惨笑着说。
周培毅走近前去,一只手紧紧抓住夏洛特王妃小腿没有受伤的部分,另外一只手,直接触碰了那鬼魅般的深渊。
果然,不是纯粹的场能,更像是某种活着的东西,某种生命体,某种寄生物。
万象流转不能对它直接使用,因为夏洛特王妃已经在生死边缘,过于强行剥离开这里所有的能量,会让她也瞬间殒命。
而这东西并非纯粹的能量,将它拥有的场能完全吸走,恐怕会加剧它对夏洛特生命的掠夺。
必须再小心一点,再精密一点,找到这东西吸取生命的吸盘,找到它与夏洛特身体联系最强大也最脆弱的地方。
周培毅的手,仿佛伸进了另外的空间,远远探进了超越夏洛特王妃脚踝大小的空间里面
这里他没有触感,没有直觉,甚至感受不到温度。他只能靠着万象流转,一点点抽丝剥茧地寻找。
然后,他突然猛地把手拔了起来,伴随着夏洛特王妃无法忍耐的痛苦哀嚎,将手从深渊之中剥离出来。
“你!母亲!”艾米莉亚来不及对周培毅发出仇恨的低语与诅咒,慌忙地看着自己病入膏肓的母亲。
而夏洛特王妃却向她摆了摆手,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的身体,苍白的嘴唇,艰难地挤出了一句话:“没事,这位先生在治疗我。”
周培毅凝视着从深渊中拔出来的东西,像是什么无脊椎动物,大大的脑袋,扁平的身体,细长的触手,以及触手上密集的吸盘。
这东西还想着接触周培毅的皮肤,从他的身体里吸取生命。真可笑。
既然剥离开夏洛特王妃,这东西便不足为据。周培毅的能力稍微运作,这深渊里的活物就被瞬间湮灭。
以场能为生命力的生物,只需要加入相反的能量,自己就会爆开。
尽管从深渊里抓出了这样的怪物,但夏洛特王妃脚踝上的伤,只是有所缓解,并没有得到根除。那里的深渊依然存在,对于她生命的侵蚀也只是有所放缓。
周培毅看向已经缓过一口气来的夏洛特王妃,脱下自己的手套,说道:“我只能缓解,这并不是完全的治疗。”
“足够了,我能感受到差别,我能感受到。”夏洛特王妃气喘吁吁地说,“正如维尔京先生所言,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人能治疗我,那一定是您。”
“被他夸奖,惦记,不是我的荣幸。”
夏洛特挤出一个笑容,勉强地坐起身,在艾米莉亚的帮助下抿了一点点水,接着说:“现在,您应该对那位大人的能力,有所了解了,对吗?”
周培毅点头,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他能使用不同类型的能量,不同波形的场能。所有那些监察官,那些神子,他们的能力,都为他所有。这些恶心的东西,说不定也是其中一人的能力。”
“没错,我的判断与您一致。”短短几分钟,夏洛特王妃的脸色就好看了非常多,“但我没有想到,我的发现,我对他的窥视,会被他那么快就知晓。”
尽管有些失礼,周培毅还是再瞄了一眼那伤口,说:“他本可以杀了你,那样会简单得多。”
“傲慢的人从来不屑于夺走弱者的性命,他们更喜欢玩弄猎物,看着猎物痛苦哀嚎,向他们祈求怜悯。”夏洛特说。
“你的性命还有用处吧?”周培毅摇头,“不只是以你为人质要挟雷哥兰都的国王,你的性命,一定还有别的用处。”
夏洛特王妃苦笑了起来,无奈地说:“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
她艰难地从自己的胸前,拿出挂有吊坠的项链,将吊坠的正面展示给周培毅。
那上面的纹章再熟悉不过,世界树,这是神教骑士团的标致。
“与您相熟的索菲亚女皇,与我是近亲。我和她一样,出生在卡尔德境内,有着东伊洛波人的血统。”夏洛特王妃说道,“我是某位,已经在历史中失去踪迹的神教骑士的后裔。”
周培毅点头:“我不意外。你的谶语是什么?”
“我不是骑士,只是继承下了先祖的谶语。这里写的东西,是‘洞悉与占有’。”夏洛特王妃把挂坠收起,“如果他要留下我性命,这可能就是原因。他甚至希望,用我的儿子,来担当这一代的神子,让我的亲生骨肉成为他的傀儡,替身。他甚至许诺给雷哥兰都无尽的荣华富贵。但我,决不能同意。”
作为一位母亲,这是夏洛特的底线,也难怪她能撑着这样的身体如此之久。
“他留着你的性命,还想要继承了你血脉的后代,是想要凑齐自己最大的死对头,十二位神教骑士吗?”周培毅皱着眉头问。
“没错,他想要凑齐这个数字。他怂恿卡尔德发动战争,许诺各位国王飞升,我想,都不过是为了将平静的湖水再次搅浑,让藏着的大鱼纷纷展示行踪。”夏洛特说,“这就与我们雷哥兰都的第二个推测有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