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蕾莎女王年逾三十,作为一名女性,早就过了能被“青春年少”来形容的年纪,当然也不会因为年龄的增长完全丧失她的美貌。
这位风华绝代的,当年的伊洛波第一美人,在短短五年的时间里,经历过结婚,丧偶,丧父,登基,战争。风雨飘摇之中,她似乎始终在独力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危局。
所以当她此时面对这个年轻人,这个看上去同样经历了内容丰富的人生的年轻人时,让她不由得拉近了和他的距离。
这似乎是来源于两人相似的处境,也可能是欣赏年轻人奇妙的淡然和从容,当然,更有可能,本质上两人都在追寻着相似的东西。
“时间是馈赠,特使先生。”特蕾莎的微笑,平淡之中总有着一种失去,“我们每时每刻都在失去我们得到的馈赠,而这些时光,必须被铭记,才能证明我们的心脏跳动,我们的灵魂自由。”
“你有值得纪念的时光吗,陛下?”
“我已经永远失去了它,我失去了他。特使先生。”
“我还没有失去,但此时此刻的我并没有把我想要的一切握在我手中。”周培毅也感受到了某种奇妙的相似,“所以时间对我来说,是囚笼。”
“囚笼一直存在,并不是只有时间这一种形式。”
周培毅和特蕾莎都明白了对方表达的,更深层的含义。
所谓永恒的时间,时间的囚徒,都是两人对于神教骑士团和他们理念的指代。继承了骑士团血脉,作为阿斯特里奥的王不得不为了自己的王国与骑士团媾和的特蕾莎女王,并不是不了解骑士团为了永生所犯下的罪孽。
但特蕾莎没有任何办法去改变这一切,她已经失去了她曾经视为生命的一切,而当她成为女王之后,她的灵魂就再也没有自由,心脏也不会为自己而跳动。
为了阿斯特里奥王国存续,为了父亲的、丈夫的血脉与记忆留存,她必须活下去,和阿斯特里奥王国一切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骑士团于她并不是囚笼,但对于周培毅来说,一定是。
此时此刻的周培毅,无论如何也不会赞同骑士团的理念,心甘情愿地成为他们的一员。无论是过往的冲突,还是对于他们道德上的厌恶,都让周培毅恶心。
但,他没有失去,还是重新得到一切的机会,还有回家的可能性。这是他唯一的、最高的目标,他已经坚定了想法,哪怕他在伊洛波的世界生活了这么久,越来越在乎这个世界的一切,越来越在乎身边的伊洛波人,也不会改变他这唯一的愿望。
为此,骑士团当然可以合作,可以利用,也同样可以抛弃。
而特蕾莎女王则善意地提醒他,阻碍他完成愿望的,可能不只是骑士团,不只是这些对于永恒有着病态追求的人们。
周培毅长长地深呼吸,然后再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稳下来。
“你说得对,女王陛下。”他没有用敬称,但却不会让特蕾莎女王感到失礼,“囚笼可以是任何东西,而时间,也不会是我唯一的禁锢。”
特蕾莎女王温柔地笑着,目光抚摩着年轻人在虚幻之中营造出的脸庞,宽慰地说:“没错,你想得很清楚了,特使先生。”
“所以你才会加入他们一起劝诱我吗?”
“时间,生命,呼吸,当然,还有死亡。这世界有很多很多事情,我们逃不开,躲不掉。哪怕是他们也是一样。”特蕾莎女王平静地说,“既然世界能存在,既然生命能诞生、延续,有些事情就是注定发生的。”
“这是那些人想要我的原因吗?”
“你非常聪明,特使先生,非常非常聪明。我想,即使没有我的回答,这一切问题都难不住你。”特蕾莎笑了笑,“你需要一点小小的灵感。我不知道,告知你我所知道的事情,会不会有所帮助,我更不知道,我知道的一切是不是也经过包装,被人误导。我希望你自己找到真相,找到一切的钥匙。”
“那么您认为钥匙,是什么呢?”周培毅问。
“这个世界没有巧合,特使先生,或者说,每一件事都是巧合。”特蕾莎女王回答说,“我不知道您是否经常仰望星空,看一看被我们所敬仰和征服的一切。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我们探索宇宙的步伐,最终停下,划定了伊洛波的范围。而在这范围之中,争斗从来没有停止。”
“这是人性。”
“却不是神性。特使先生,我们似乎已经被神遗弃了。”
周培毅一向不喜欢宗教的话题,因为他一直无法理解伊洛波人对于神的依赖,他们的世界以此为基础建立,一切的话题也由此开始。
“何出此言,女王陛下。”周培毅问道。
特蕾莎女王优雅地半转身,用自己的侧面对向周培毅,她抬起头,看着大厅被封闭的天顶,却似乎看到了无穷无尽的天穹。
“特使先生,伊洛波的历史,已经踯躅不前了上百年。”她说,“这百年的时间里,没有神子诞生,您觉得,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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