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北岸,大旗招招。
无数士兵齐整排列,各自面容严肃,直视前方。如此多的精兵联合在一处,给人一种如山如岳的压迫感。
刘牢之站在队列前方,看着滚滚流淌的长江,怔怔的有些出神。
上次他在梅岭渡被伏击,他其实也清楚,那是王恭和司马元显联手把他给卖了。他也是靠着临阵突破,踏入了陆地神仙之境,才得以逃脱。
只是,他在回去之后,并未找司马元显秋后算账,而是连同司马元显,一同杀了王恭。
这是他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虽然他的武力强横,凌驾众人之上。但是,他依然不能利用武力从而横行无忌。他并非孤身一人,他身后还有家族、子嗣以及数万北府军。
如果他同时得罪两个人,以他如今的身份执掌北府军,只会被无数人诟病,就算是北府军的上下将士也会觉得不妥。
这是一个极度看重门第的世界,除非有一天,一股足以横扫天下的力量摧毁了门阀制度,他才能摆脱这种束缚。
但绝对不是现在。
司马元显取代了王恭的地位,第一件事便是反攻京城。但朝廷这边也并不是一点反抗力量都没有,至少桓玄率领的数万大军正囤积在京口。
桓家可是天底下排行前三的世家,任何人都不敢小觑。
不过刘牢之对于自己有信心,虽然他是由宗师踏入的仙人境,比起那些大宗师踏入仙人境的武者在先天上要弱一筹。但是,他是于生死厮杀中突破,内力霸道凶残,杀伤力极度可怕,单纯论起战斗力,恐怕他能在所有仙人境中排入前五甚至前三。
而且,他是军伍出身,一旦融入军队,实力还能再提升几分。
所以,他坚信只要自己带领着北府军,自己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但旋即,刘牢之的心中就升起了一丝淡淡的怅然。就算他有如此实力又能如何?他终究是要受制于司马元显。他明明知道司马元显不安好心,但还是要被迫为其卖命。
“幸好我突破至仙人境,就算最后失势,也有自保之力。否则等哪一天司马元显不再需要我,我的性命依旧难保。”刘牢之长叹了一口气,转身便自江边回营。
司马元显此人,鹰视狼顾,狡诈反复,绝对不能深信。若非自己与那王恭几乎势成水火,他也不会选择跟其合作。
王恭死后,司马元显父子就顺势接管了兖、青、冀、幽、并、徐、扬七州,现如今,司马元显本人就居住在扬州的刺史府中。
在与刘牢之合作了之后,司马元显却并未表现出对权力太强的渴望,除却要求北府军南上清君侧之外,基本上就很少露面。
虽然这令刘牢之觉得压力小了许多,但同时也有不少人心中疑惑。
以外人对于司马元显的了解,此人并非一个会放权的人,现如今怎么这般低调了?
而就在江北的扬州城刺史府中,司马元显盘坐在一间幽深的密室中。
整个密室极端的恐怖,满地都是残破的尸体,这些尸体的死状各不相同,有些是被刀兵砍伤,身体残缺不全,血肉模糊;有些应是在水中泡了许久,身躯肿大了好几圈,面目都模糊了;还有一些,正处于腐烂状态,各种蛆虫来回蠕动着,无比渗人…
整个密室的臭味几乎要冲出天际去,但密室的四周却被封闭的严严实实,这里头的味道散发不出去,全部被闷在最中间。
而那司马元显,则端坐在一众尸体之中。
面容平和,嘴角含笑,甚至还带着一丝的神圣和慈悲。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场景被放置在一起,给人无尽诡异的感觉,让人觉得整个世界仿佛是撕裂且扭曲的。
司马元显在这间密室中已经呆了接近五天,不眠不食不饮水,就这般盘坐着,甚至因为密室极度封闭的原因,他现如今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这是密室中氧气即将被耗尽的征兆。
他整个人依旧闭着双眼,明明生活的环境极度恶劣,但偏偏他就好似置身极乐世界一般,四周是雷音胜境。
司马元显如今的行为看似怪异,但这却是一种流传在天竺的法门,唤作枯竭法。
此法需要将人置身于密室,内置溢、溺、焦、兵、病、饥、毒七种死法的尸体,活人置身其中,人为制造天魔临身的大恐怖。
使用此法的人,不仅要忍受诸般死状所带来的精神冲击,更要忍受饥饿、焦渴、劳累、憋闷等各种生理上的痛苦。最终,如果能在这般恐怖的情况下依然能够保持内心的从容平和,那就有望突破障碍,精神更进一步。
早在几年之前,司马元显就得到了这个法门。只是当时他并不以为意,甚至觉得此法为邪门歪道,根本不值一提。
因为这部法门是用来突破至宗师境的,在没有诞生内力的时代,宗师虽然有精神之神妙,但单纯论起杀伤,并不会比斗境武者强大多少,军队一围,任你再强也给打杀了。
司马元显之前身为皇族宗室、琅琊王世子、朝廷侍中,掌控朝廷大权,他根本就不在乎能不能成为宗师。可现如今,各地频频有人突破至仙人境。
而成就仙人境的先决条件,就是拥有宗师或者大宗师水平的精神层次,这是成就仙人的敲门砖。
在见识了陆地神仙拥有的真正力量吼,司马元显的内心才开始焦虑了起来。一尊仙人境,可以轻松的屠杀掉数千人的队伍,面对万人大军也能来去自如。
这是何等的伟力?如果他自身无法成就仙人境,他就永远寝食难安。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放权给刘牢之的原因。当初他可是与王恭合计,一同准备坑死刘牢之,然后二人各凭本事争斗。
但刘牢之偏偏突破了仙人境,自梅岭渡回来后,刘牢之第一时间就斩杀了王恭,并携带王恭头颅向司马元显投诚。
这一步,可不仅仅是投名状,更是一种威胁。
他刘牢之今日能杀了王恭,明天就能杀了司马元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