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遇见李稷(1 / 1)

“你是宫女?在哪个宫当差?”李稷细细打量桃花一番。

桃花咳嗽不再那么密集了,扶着立柜缓缓站起身,心思巧转,轻声回答道:“回稷王爷,奴婢是掖庭负责浆洗衣物的宫女。”

“此乃朝庭重地,误闯是要杀头的。你又如何夜半在此?”李稷并不信她,冷眼瞧着这宫女,他倒要看看她能耍什么花样。

“奴婢…”桃花沉吟,不知如何是好。

李稷刚要上前拿她。

桃花瞟见立柜上有一层厚厚的灰尘,假装腿脚发软,往立柜上靠过去。

立柜轻轻摇晃了下,灰尘洒下来,一些飘入李稷眼睛里,顿时迷住了他的眼。

就是现在!桃花迅速拨出发间的金簪,咬牙用力往小腿上戳了进去,仿佛这条腿是仇敌的,并不是她自己的。

“你…”李稷红着眼再度看向她,发现这个小宫女脸色发白,气力不支的斜靠在立柜上,顿时噤了声。

他瞥见桃花裙裾上的血,吃惊的问道:“你受伤了?”

“奴婢…奴婢知道藏书阁是朝庭重地,不可妄进。”桃花苍白着嘴唇,剧痛让她虚弱不已。

李稷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管事嬷嬷命人来此洒扫,没人愿意,奴婢也不愿。因掖庭里奴婢地位最为卑微,且并无昔日侍奉过的主子相护,嬷嬷认为奴婢好拿捏,便对奴婢用刑强逼奴婢来此。”她望着李稷的眼神中充满着求生的渴望。

李稷对上那双渴望活着的眼神,瞬间愣然,似乎曾经在哪见过。

“不来此洒扫,奴婢是会丢掉性命的。望王爷体恤蝼蚁贪生之念,放过奴婢。”桃花声音微弱的求他。

李稷迟疑的看着桃花,玉冠下的脸刚毅冷峻。他并不吭声,只从怀里拿出一方长帕来,缓缓替她包扎着小腿的伤口。

桃花心中蓦地一暖,“谢谢王爷。”

李稷听到熟悉的这句话,手指微微顿住,抬头看了桃花一眼。“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奴婢在宫中四下走动,见过王爷也是有的。”桃花冷汗涔涔,低着头不敢看他。

李稷仔细看着她,狐疑地问道:“是吗?”

桃花不禁侧过脸,不让他看清全脸。

李稷没看明白,站起来说道:“你走吧,以后不要来这里了。再来可是无人能保你了。”

“奴婢知晓,谢谢王爷的救命之恩“”。桃花扶着立柜,因着疼痛微微有些踉跄,支撑身子着走了出去。

月上中天,皎洁温柔,柔和的月光把夜晚烘托出一片平静与祥和。月色清明,流水般淌在宫檐上。

回到卧房后,桃花解开长帕,褪下中裤,发现腿上的血已经止住了,便只抹了些金创药。

她又用清水和了些皂角将长帕洗净。帕上散着些许的安息香,挂在晾衣绳上,像是融入进了夜色中。

“早前和稷王爷在牢中相遇过,若是他知道我就是牢中被他所救之人,想必会怀疑我进宫的目的。如此一来,我在宫中行事更为不便。他那般精明,万一再叫他知道我是陆辛之女,杀头之罪我恐怕是逃不脱的。”桃花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光,仔细地思量着。事关性命,容不得马虎。

自此桃花做事越发谨慎小心起来,尽量避开旁人,尤其更加注意避开李稷。

正值盛夏三伏,天热得连蜻蜓都只敢贴着树荫处飞,好像怕阳光伤了自己的翅膀。

空中没有一片云,没有一点风,头顶上一轮烈日炎炎,所有的树木都没精打采地站在那里。

天气闷热不已,蝉鸣声图惹人烦躁。桃花在灶房,用四月采下的桃胶做了琥珀桃浆。

估摸着差不多到了朝会结束的时间,她又去御膳房取了些碎冰,放在桃浆碗中冰镇着,用镂空食盒装了送去元丰殿。

正赶上散朝,无数穿朝服的官员从元丰殿出来,她忙停在石狮子旁回避,却看到了一个熟识的身影。那便是大将军张但,爹的故交,亦是在青楼想买她的那个死胖子。

此时张但正同了一个官员说话,神色是桃花从未见过的恭敬。那人身穿衮冕,冕有九旒,青衣纁裳,绣有九章纹,金玉饰剑镖首。他五十左右,身姿高挺,不见一丝老态,眉疏目朗,神情淡漠。

她觉得竟像在哪里见一般。

桃花正苦苦思量着,回过神,才发现张但正定定地看着自己,他的唇色微微有些发白。

她心下一慌,忙转身躲入石狮后。半晌才缓缓站起身,探出头去看,发现那两人已渐渐走远了。

桃花长长的吁了口气,这才提了食盒往元丰殿走去。未进殿门便已闻得丝竹之声,她知道,皇上又在拨弄七弦琴了。

桃花微笑着,大步跨进元丰殿的大门。

殿内却有旁人,背影笔直修长,穿着方才同张但说话那人一样的衮冕,吹一管玉笛,和着李华手中的七弦琴,奏一曲《高山流水》。

初如犹见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无定。复又“淙淙铮铮,幽间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细流。”

息心静听,愉悦之情油然而生。其韵扬扬悠悠,俨若行云流水。

这首曲子音调舒缓,犹如水花飞溅,高山流水,韵律和谐,桃花只觉身临其境,一时间竟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刚下早朝,李华还穿着衮冕朝服,不同他人的是,他的衮冕有十二旒,绣有龙纹。

他见到桃花来,脸上含着浅浅的笑,收了《高山流水》的最后一个尾音。

“可算是来了,朕等这冰镇饮品都等的喉咙冒烟了。今日凑巧,稷王爷也在这,便一同尝尝吧。”

那人收了玉笛,缓缓回过身来,一双清明的眼睛,看到桃花时有一瞬间的震惊冷厉。

桃花看见那双眼睛,手中的食盒差点没稳住。

“你这是怎么了?”李华微有些担忧的看着桃花。

桃花把食盒放在御案上,盛了两碗琥珀桃浆,拿碗的手微微抖着,“炎炎夏日,奴婢…许是中暑了。”

“兴许是心热,你多喝些冰镇桃浆,心智清明些才好。”李稷接了琥珀桃浆,清冷的声音响在大殿里,低沉平稳,却似给桃花兜头倒了桶凉水。

桃花只觉得浑身热意消散,寒毛都竖立起来,“谢王爷提醒。”

“这碗给你。”李华自个儿动手盛了一碗,递给桃花。

桃花偷偷瞥了眼李稷,见他并不看这边,伸手接过,“谢皇上。”

“你这是怎么做的?”碗里的饮品真如琥珀般晶莹剔透,入口一阵冰凉,直接把炎暑的酷热感给驱散了。李稷啧啧称奇,活了这么多年岁,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美味。

桃花压低了头不敢看他,生怕他记起来什么,低声回答着:“回王爷,桃树树干上的裂口,雨后会有树胶沁出,结晶后凝固称为桃浆,也称桃胶。桃浆呈琥珀色,半透明,有粘性,可食用,多见于南方。”

“如此说来,你是南方人士?”李稷探究的目光射来。

桃花额上冷汗直冒,“奴婢…”

“你回去歇着吧。”李华以为她身体不适,便开口相护。

桃花如临大赦,“谢皇上,奴婢告退。”飞快的起身退下去,却感觉那道冷凉的目光一直跟着她。

她出了殿门,不禁飞跑起来,直跑到御花园才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