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上巳宴饮(1 / 1)

正月十五元宵到,各种花灯齐报道。大红灯笼高高挂,锣鼓喧天喜事佳。一碗汤圆圆又圆,全家团圆乐开花。

每逢上元节,陆绾绾都会带着桃花去赏花灯,不知不觉已成了习惯。

这不,今年她还没找桃花呢,桃花反而急切地拉着她去看热闹,说是长安宫城外架起一座高二十丈的灯轮,灯轮上上缠彩色丝绸点饰金玉,悬挂了五万盏灯,唯恐去晚了看不见。

看到那棵在夜空中格外引人注目的美仑美奂的灯树时,陆绾绾不禁脱口而出:“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桃花喜欢上一个“马上封侯”的花灯,这是一匹雄赳赳气昂昂通体雪白的马,昂着头,双眼神采奕奕,抬着前蹄,驾着祥云,仿佛下一秒就真的会架着祥云奔向天际。

马身上还骑着一只活灵活现的猴子,它带着一顶乌纱帽,穿着一身金黄相间的官袍,神气极了。

“少爷少爷,送给你。”桃花献宝一样买下了这盏花灯递给陆绾绾,“祝少爷早日封侯拜相!”

如今一晃眼,竟觉得时光如白驹过隙,纵眼既逝,上巳节突然就到了。

一早陆绾绾便被桃花催着起了床。幸好陆辛提前打过招呼,今日要去参加皇家的曲江宴饮,陆绾绾也不至于赖床。

“小姐,我替你做了流彩暗花云锦宫装,今儿上巳节,我们就穿它吧。”桃花兴奋地同陆绾绾叽叽喳喳,手不曾停下,替她梳着长及腰乌黑如瀑的头发。

陆绾绾本想说好,心中转念一想,这上巳节是公子哥和姑娘们的相亲大会,穿宫装难免避不开那些单身公子哥们,图惹麻烦。

“你这丫头,是巴不得我赶紧嫁出去吗?我看,倒还不如穿军服去,等宴席结束我就去练武场瞧瞧,听说最近新来了一批上好的盔甲,是用玄铁铸的。”

陆绾绾往脸上扑了一层珍珠粉,整个人看着精神抖擞,不施粉黛也丝毫不逊他人。

桃花垮着张脸,委屈极了,“小姐,你怎么整天想着刀啊剑的?难道俊美的公子比那些冷冰冰的武器还丑吗?再说,小姐你嫁人我也是要跟着过去的…寻了个吟诗作对的公子也就罢了,若是寻了个爱舞刀弄棍的粗人…”

陆绾绾点着桃花的额头,那叫一个恨铁不成器啊。“敢情你这丫头思春了?那成,我这就让爹去练武场给你寻个舞刀弄棍的粗人来。”

“我…”桃花话还没说完,门外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

“你们要寻谁啊?哈哈哈哈!绾儿,该出门了。不然要耽误了时辰。”陆辛轻轻叩了叩门。

“来了!”陆绾绾麻利地把军服一裹,镜中出现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身姿挺拔如苍松,眉峰如剑,双目如星。

桃花看着自家帅气十足的小姐,不由感叹道:“小姐,你若是个公子就好了,我定是要嫁与你的。”

“你啊,一天到晚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你好好替我把前天女师傅布置的锦鲤绣花做好,回来我要检查的!”陆绾绾看到桃花那张苦兮兮的脸儿,不禁伸手捏了捏。

“上巳节,我来了。”

自从娘亲去世后,因娘生前的嘱托,她从小就被爹送去了练武场,一直忙着练武,这还是头一次来曲江池参加皇家宴席。

只见两岸宫殿连绵,楼阁起伏,垂柳如云,花色人影,景色绮丽。

贵族仕女,车马侍从,樽壶酒浆,笙歌画船,悠游宴乐于曲江。

天地间浮动的满是清新沁人的花草气息,陆绾绾不禁绽了微笑,事事多纷扰,静下心,放开自己,没了束缚少了忙碌,只想沉醉在这迷人的景色中。

“绾儿,我们快些去芙蓉园,皇上他们都在那。”陆辛催促着流连景色的陆绾绾。

走过嶙峋而又斑驳的老墙,穿过披着青苔的外衣的夹城后,陆绾绾才发现这芙蓉园别有一番天地。柳丝长,暖风微的春日里盛开了许多不知名的花儿,让人赏心悦目。

她远远便望见一众皇亲贵胄聚在一起宴饮。宴席间欢笑不断,更有才子张口即诗,引得皇上大为赞赏,众臣子女赞誉不绝。

李华早已瞧见陆家父子二人,见陆郎穿了那身标志性的军服,形长玉立引人注目,李华的眉头挑了挑。

那道身影犹如一棵挺拔的白杨,隐藏着坚韧的毅力。

李华从未见过皮肤如此白的男人,就像绝大多数施了粉黛的姑娘们。

偏就是这么吹弹可破的脸,使俊美的五官看起来更加立体,双唇如同涂了胭脂般红润。虽然很美,却丝毫没有姑娘的阴柔之气。他的心猛地跳了几下,姑娘…

“哇,好帅!这是谁家的公子!”某世家小姐十分激动。

“英俊潇洒,又不同那些粗汉一般空有蛮力,定是陆家公子陆皖了。”另一个小姐显得成稳。

陆绾绾权当自己耳朵聋了,什么都没听见。

陆辛离了陆绾绾去了官员宴席处。陆绾绾只好自己寻了处空席落座,她座位都还没捂热,便被黄杰点名。

那黄杰好生讨厌,一副虚假笑意挂满脸上,“陆公子,怎地来得这般晚?”

“劳烦黄公子惦记,我今天身体稍有不适,来的晚些了。”

黄杰脸皮蛮厚的,腆着脸过来敬酒,“来晚了可是要自罚三杯的。”

“三杯就三杯。”陆绾绾头疼地看着这狗皮膏药般的黄杰,端起酒杯正打算喝,却听到皇上开口相护。

“陆郎今日可是在家耽误了?”李华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因着爹的教训,陆绾绾并未仔细打量皇上,只是觉得皇上有点面熟,想必是那日守岁大典见过的缘故。

“草民叩见皇上。”陆绾绾出席跪拜在地,“草民路上见美景太多,目不暇接,竟是误了吉时。还请皇上恕罪。”

“你倒是说说,你都见了什么?”李华存心捉弄这陆郎,促狭地一笑,“说出理来,便有重赏。”

黄杰见皇上对陆家小儿态度极好,纵然心中是万般恼怒,也识趣地不再做声,只自己默默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

陆绾绾跪得膝盖发麻,脊背僵直,“谢皇上。”她不动声色地微微调整了姿势,使自己稍加舒适。

“草民在来的路上,恰巧丝丝小雨自天而降,没一会儿就停了。再到这曲江,看见笙歌画船,景色迤逦。便作了首诗。”

李华听闻又有诗,顿感兴趣,坐直了身子,微微前倾,“陆郎只管道来。”

“咳…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曲江宴饮酒满腹。”

闻言,李华却是笑的肚子生疼,“陆郎,你这作打油诗呢?”

“草民不才,草民只喜舞刀弄棍,文章诗歌之事,实是不精…”

陆绾绾话音未落,只听得急切慌张的一声,“报…”

她也不敢抬头,一直在地上趴着。

李华揉了揉眉心,好不容易出游玩乐一番,怎就事情不断?这又是出了什么事…

一个身着军服的人匆匆跑来,踉跄着跪在陆绾绾旁边,气喘吁吁,用尽了力气。

“报…皇上…宜州失陷…前线告急,节度使桂统领…请求速派增援!”这人断断续续的说完,便头一歪,趴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宜州失陷!李华霍地站了起来,“来人,把传信兵带下去好生照料!”

陆绾绾只觉得膝下传来湿濡之意,鼻尖也传来阵阵血腥之气。

她瞥了一眼旁边的传信兵,才发现传信兵身子下竟被鲜血濡湿了一片,把嫩绿的草芽染成了鲜红色。

陆绾绾心中叹息:这人…怕是不行了…

闻讯赶来的太医用手指探了探传信兵的鼻端,又替他诊脉,颤巍巍地说道:“皇上…他已经死了。”

“将他好生安葬!用以国礼!再拨些恤银至他家中!”李华神色间满是痛惜,此人相当尽忠职守,为国为民,身负重伤前来报信,竟也不先替自己疗伤。

“再传左军中尉田中策和太傅黄佩!”

这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上。陆绾绾在心中给李华做了个评价。

田中策和黄佩正喝得高兴,忽闻皇上要召见他们,放下酒杯便一路小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