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急促,匆匆而来。
人们仿佛被施了定身法,吃惊地长大嘴巴瞪大了双眼。
方锦书收回迈入门槛的脚,霍然转身。
“锦书。”
当熟悉的清润声音在耳畔响起,方锦书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这般惦记着他。
她一把扯下红盖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他。
他还是那般挺拔如修竹,如点漆的黑瞳深深的望着她,眼底里浓浓的歉意、以及思念之情。
可他衣袍上的鲜血,却告诉她,这一路行来的不易。
他的发髻一看就是散乱后,匆匆重新盘过的。
在这个充满着寒意的二月里,额角沁出了汗迹,沿着发梢滴落。几络黑发从额角落下,被风吹得凌乱。
刘管家跟在他的身后,右边的肩膀耷拉着,显然受了伤。能将刘管家伤得如此重,对方想必不是好惹的角色。
“锦书。”
权墨冼又轻轻唤了她一声。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方锦书回过神来,急急问道。
他摇了摇头,道:“我没事,这些都是别人的血。我听说,你刚刚遇见了惊马,可有吓着你?”
他在路上所遭遇的,远比惊马可怕。
但当他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担心着她有没有受伤,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直至亲眼瞧见了她,瞧见她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小别重逢。
确认了对方的无恙,两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在此刻,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没有旁人。周遭的热闹、旁人的眼神,都好像并不存在。
半晌之后,方锦书浅浅一笑,道:“你回来了就好。”
看见权墨冼在最后关头赶回来,权璐大踏步走过来,上上下下地将权墨冼打量了一通,道:“快去洗漱,换衣服。”
他这一身,定然在返京路上遭遇了什么事。但眼下,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人回来了,其他都可以慢慢再说。
这是他成亲,他既然回来,就没有再让权璐代替的道理。
吉时,也就更加变得不重要起来。
权墨冼对方锦书点了点头,道:“你等我。”
他大步流星地迈入房门,给权大娘磕头道:“孩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望母亲恕罪。”
权大娘颤抖着双手将他扶起,道:“孩子,你回来就好。”
“父亲,孩儿陪你去洗漱。”权夷庭抬起头,勾着他的衣袖。
“对,黑郎你快去,别让四姑娘等久了。”
“好。”权墨冼干净利落地应下,一把抱起权夷庭,朝着后面走去。
他的吉服早就准备好,不一会时间就换了出来。他怎么舍得,让方锦书久等?
方锦书遭遇惊马一事,早就被一直关注着她婚礼的靖安公主所知晓。只有她,才有这个能耐,在短短时间内,调动钦天监的官员,专门替这桩亲事重新测算吉时。
好在方锦书有个县主的身份,替她测算吉时,勉强算是钦天监的份内之事。
权墨冼恭恭敬敬地接过来,对一旁的良辰施礼道:“请姑娘替我谢过公主殿下。”
良辰侧身,只受了半礼,道:“大人不必客气,殿下命我前来观礼。”
以靖安公主的身份,她就是再怎么疼爱方锦书,也不能来权家祝贺,这于礼不合。但她所做的,却实实在在地帮了他们的大忙。
原本,按权墨冼所计算的路程,昨日午后就能抵达洛阳城。
但路上遭遇了好几拨刺客,他被耽误下来,直至不久前才抵达洛水码头,匆匆赶回。
他原以为已经错过了和方锦书的拜堂,却不想方锦书也因为惊马而误了吉时。负负得正,这反而成了一件好事。
不用权璐代替,吉时又有何重要?
但对这桩婚事而言,误了吉时总归不是件好事。就算是皇后赐婚,他日也难免不会被拿来说嘴。
靖安公主出手,替他堵上了这个漏洞,使权墨冼感激不已。
娶方锦书,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事。
能不留下遗憾,就算经历重重困难,他也不会后悔,心甘情愿。
新的吉时,据此还有一个时辰。
他出面安抚了宾客,让权璐将方锦书暂时安置在一间厢房之内,喜婆将她被弄花的妆容重新补了一遍。
喜婆盖上胭脂盒,心里砰砰直跳。
她干这一行几十年,吉祥话都说到麻木。而今日,绝对是她最刺激的一天。
先是新郎无法赶回,由新郎大姐着男装迎娶,就已经足够让她吃惊。没想到,越到后面,这便越算不得什么。
惊马冲进送嫁队伍,被从天而降的骁骑卫指挥使所制服。
而且,看样子,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指挥使,对这位方家四姑娘还很敬重。这才让喜婆猛然想起了方锦书的另一层身份——县主。
也许是方家太过低调,方锦书也没有持着县主身份,耍过什么特权。洛阳城里,认识或者不认识她的人,都还是习惯以“方家四姑娘”相称。
但这个身份,是实实在在由皇后赏的,上了宗正寺的族谱,拥有金册小印。
在关键时刻便能发挥作用。
权墨冼一身是血的出现在权家喜堂门口,紧接着靖安公主着人送来钦天监新测算的吉时。
这些事,一件,比一件让人震惊。
好在都过去了,这桩喜事总算是重新走到了正常的轨道上。
有新郎、有新娘,等着吉时的到来,拜堂成亲。
司江媳妇匆匆迈入厢房内,给方锦书见礼。
司岚笙听说了惊马失控的事情,忙让她来问个究竟。
方锦书道:“你回去跟母亲好好说,我一点事都没有,请母亲万勿担心。”
司江媳妇在进来前,就已经听说了权墨冼回来,靖安公主送来新测算的吉时这两件事。在放心之余,总要亲眼见见方锦书,才能安心。
见方锦书果然无恙,她才应了退下,返回方家回话。
趁等吉时的这个当口,权墨冼安排刘管家带着辛苦往返亳州的人手安置下来。裹伤的裹伤,休息的休息。
他自己则仔细梳洗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