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不能称之为谭家表态。准确的说,应该是两家利益谈判的时间。方孰玉这样的人物,岂会看不清韩家所图?
到了放榜那日,贡院门口照旧人山人海地堆满了人,报子在前面奋力挤着,好几支锣鼓队伍停留在街口,等着被雇佣。
上一次春闱放榜时,方家姐妹都在修文坊学堂里。下场会试的学子里,和方家关系最密切的,就是表哥司启良了。
而这次则不同,方梓泉下了场,让姐妹两人的心情和上次截然不同。更何况,巩文觉也在此次的春闱里。
他为了方锦晖推迟了整整三年,若是成绩不佳,就算方锦晖知道最主要不是自己的缘故,她也无法原谅自己。
“大姐姐,你还是别绣了,仔细扎了手。”方锦书坐在一旁,悠闲地品了一口茶水。
“啊?”方锦晖从愣神中反应过来,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绣绷,不由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她手里的,原本要绣的是一只黄鹂,然而此刻绣线毫无章法,只勉强看得出来鸟嘴的形状。
她将绣绷撂到一旁,道:“罢了,许是绣不成的。”
“大姐姐,你是在担心哥哥,还是在紧张巩家大公子?”方锦书抿嘴一笑,打趣地问道。
“胡说什么,我自然是在紧张梓泉。”
方锦书笑着摇头:“我却觉得不然。”若只是方梓泉,怎么也不会让方锦晖担心成这个样子。
“怎么就不然了?”方锦晖站起来,伸手朝方锦书的咯吱窝挠去,道:“叫你笑我,叫你笑话我。”
方锦书忙伸手抵抗着,却还是被她挠中了好几下,笑得直喘不过气。一边笑,她一边道:“大姐姐,你…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叫什么?”
方锦书转了转眼珠,瞅准时机一个闪身跑出了门外,探出半个脑袋来:“你这叫恼羞成怒,哈哈!”
“你!”
方锦晖跺了跺脚,提起裙子就要追上去。然而方锦书每日晨练,身形比她敏捷了好几倍。她这才刚刚踏出房门,方锦书已经不见了人影,只留下一串欢快的笑声还在游廊里回荡。
“这个小妮子!”方锦晖悻悻然地跺了跺脚,道:“算你跑得快,这次就饶了你。”
重新回了房,她再次拿起绣绷来,将绣得乱七八糟的绣线给拆了下来。她这才发现,被方锦书这么一闹,她的心情不如之前那样紧张得手足无措了。
难道,妹妹是故意引自己分神?这么一想,方锦晖心头充满了暖意。
她想得没错,方锦书正是有意为之。
在前世,巩文觉在庆隆三年就已经参加了春闱并取得了不错的名次。而今生,因为方锦晖的缘故,巩文觉直到今年才下场。
所以,对巩文觉的考试结果,连方锦书也无法预料。巩文觉中了固然最好。若是不中,以方锦晖的性情,不知道会自责多久。
她做不了什么,能让大姐姐轻松片刻,就是好的。
方锦书还知道,这次方梓泉首次下场试手,并未能取得进士功名。
随着时间的推移,放榜的结果终于出来,传入了方家后宅之中。
“姑娘,大少爷和郝家表少爷未中,巩家大少爷高中了二甲十二名。”芳菲禀道:“乔家大少爷中了二甲六十名。”
“还有呢?”方锦书问道。跟方家有关系的人,或者说曾经有关的人,还有一位。
芳菲迟疑片刻,道:“褚家少爷,中了二甲五十四名。”她没有第一时间禀上,正是怕勾起了姑娘不好的回忆。
毕竟,褚末是曾经和姑娘定过亲的人。若不是出了方锦菊的那档子事,姑娘自己也是愿意嫁的。
禀报完毕,芳菲偷看了一眼姑娘的面色,发现她神情如常,并未有一丝难过的表情,这才放下心来。
芳菲在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姑娘是真的将褚家少爷放下了。
她哪里知道,方锦书从头到尾,就没有将自己的亲事放在心上过。这个时候,方锦书思忖的是,这几人各取得的名次。
方梓泉落榜她并不意外,这是她一早就知道的事情。
但郝君陌的才学,据她所知,在几人中也属上等。他自幼苦读,资质上佳,这次怎会落榜?
巩文觉的名次在意料之中,乔世杰她在前世没有太多的印象,对这个人也不怎么了解。而褚末能取得这样的名次,证明他的才子名声非虚。
褚末,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议婚人选。
只是可惜了,他的聪明才智都到了学识上,性情太过软绵拎不清主次。偏偏,他又生得那般招人的容貌。这样的人成为夫君,只会有延绵不绝的桃花债找上门来。
若方锦书只是普通闺阁女子,她也不怕这样的麻烦。左右她才是正妻,那些女子根据不同的来路性情,各自处置了就是。
可是,谁让她偏偏不止是方锦书这一个身份呢?她不能放任自己陷入这样后宅争斗的泥潭中去。
“你去厨房里瞧瞧,我看着蒸的那笼蟹粉水晶包可好了。若好了,就给哥哥送去。”方锦书吩咐,芳菲应了告退。
落榜,无论何时都是一件难受的事情。
她做不了太多,唯有以这样的方式,来安慰方梓泉。
参加春闱的这五名少年郎,放眼全京城,那都是一等一的少年俊杰。少年举人已经如此稀少和令人瞩目,何况是首次下场就能取得功名的少年进士。
哪怕他们人人都出身于书香门第,自幼受到最严格的教导,但进士岂是如此轻易能取得的功名?对他们来说,落榜才是正理。竟然有高达三人上榜,已经是非常意外的结果。
接下来,方锦书又问过了头三名是谁,他们的籍贯和年纪。
这次没有意外,前三名都是苦读已久、下场过好几次的中年人。对他们而言,多年的寒窗苦读,终于一朝冲上云霄。
所以,纵然此刻还没有举行殿试,和方家有关的少年郎,他们的名次变动不会太大。几家人在分头庆贺的同时,京里大大小小的宴席也开始邀约,开始了新一轮的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