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大娘心头虽然也一直盼着,林晨霏什么时候能有权墨冼的孩子。但她是个善良的老人家,想着儿子跟她说过的那些话,便不忍心催促她半句。
“母亲,这眼看着就开春了,您也该新制一身夹袄。”林晨霏笑道:“您若是爱动弹,媳妇就陪您去南市上逛逛去,选几样今年时兴的料子做了。”
“我这个老婆子做什么新衣裳。”权大娘一手护着在榻上爬来爬去的权夷庭,口中道:“倒是你,得好好添几件首饰,打扮打扮。”
婆媳两人都是节俭惯了的,眼下权家虽然不缺银钱了,也没有大手大脚用钱的习惯。若不是为了权墨冼在官场上的颜面,家里也不会将这些排场都兴起来。
权夷庭如今手脚灵敏,在榻上爬的很快,一个不注意他就越过了旁边拦着的那些迎枕。
“哎呀,我的嘟嘟乖孙!”权大娘口中惊呼着,一把将他抓了回来。权夷庭浑然不知方才差点跌下榻去,还以为权大娘在跟他闹着玩,咧开小嘴笑了出声。
和他玩了半晌,权大娘道:“我又不常出门,见客的大衣裳也有那么几件,不需要再添置了。”
林晨霏还要再劝,门外一口小丫鬟禀道:“老太太、大奶奶,姑奶奶打发人来说,她有点事想和大奶奶商议,着人来请。”
“哦?”林晨霏有些讶异,权璐找她有什么事?便问道:“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小丫鬟道:“回大奶奶的话,姑奶奶说您去了就知道。”
权大娘听了,道:“既是璐儿找你,你只管去便是。”
权璐嫁去了彭家后,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回门那日气色极好,这让权家上下都放心下来。这会她既然遣人来接林晨霏,权大娘爱女心切,便催林晨霏快去。
林晨霏笑着应了,道:“好,媳妇这就去。”说着,她就要起身。
但是,见她要离开,原本在权大娘怀里的权夷庭却忽地哭闹起来。冲着她伸出了小胳膊,嘴里努力发着意义不明的声音,黑葡萄似的眼睛如同水洗过一般,湿漉漉的。
这等小模样,谁忍心丢下他就走?
林晨霏走过去抱着他,安慰道:“母亲去去就回来,你乖乖的在祖母这里等着我,知道吗?”权夷庭的小手抓住她不放,哭得越发伤心。
“要不然,我带嘟嘟一块去?”林晨霏为难地看着权大娘,道:“左右也没多远,大姐也许久没有瞧见嘟嘟了。”
权大娘笑道:“也好,去彭家也不是去别处。你看他这个小模样,哭成这样。”
只是,这次在林晨霏怀里,权夷庭也没有停止哭泣。小嘴扁着,眼泪好似珍珠一般成串地往下流淌,哭到抽噎。
“这是怎么了?”林晨霏摸了摸他的额头,道:“难道是病了?”权夷庭一向很乖,极少有这样无端哭闹不止的情况。
以往就算是要找林晨霏,他也只是拉着人可怜巴巴的望着,不会这样大哭不休。
候在一旁的奶娘忙上前禀道:“今儿早起给他喂奶都好好的,方才又奶过一次,没觉出有什么不妥。”
林晨霏仔细看了看他,额头也不烫,尿布也没湿,又刚才喂过奶。这是怎么了?
权大娘见状,也紧张起来。
权夷庭虽然不是血亲的孙子,但这样惹人疼爱,在权家养了这几个月,感情和嫡亲孙子也没两样。他的动静,牵动着这一屋子人的心。
这么一来,前来回禀的小丫鬟便被晾在那里。想着姑奶奶遣来的马车还在门口候着,她有心催促,却又见主子们都紧着小少爷,便踌躇着不敢开口。
这个时候,刘管家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踏入权家,看见还停在侧门处的马车,他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公子他多留了一个心眼。否则,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他快走几步,来到马车前拉住缰绳,厉声问着坐在车辕上的车把式:“你是何人?”他声色俱厉,眉目间有了往日在江湖里纵横来去的杀气。
那车把式只是一个普通汉子,被他这一眼看得一个哆嗦,忙道:“有人雇我来接权大奶奶。”
“谁雇的你?”
“是个婆子,说是彭家大奶奶的下人。”
“就你一个人来?”刘管家紧紧盯住他,不放过他面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被他这样盯着,车把式两膝一软差点就要跪下来。他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膝盖,茫然道:“是啊。她拿了银钱给我,让我来这里接人。说有人问起,就说是权家姑奶奶有事找权大奶奶商议。”
像他这样在京中赶车的,时不时地就会接到这样接送内眷的活计。
在洛阳城,并非哪户人家都养得起马车。像权家,当年上京之时为了购置一辆马车,就花费了不少银钱。养马需要马厩等一系列花费,眼下权家养起来也比较吃力。
但权墨冼毕竟是六品京官,不管是因为时有官场上的应酬,还是为了排场,才勉强养了这么一辆。
而像彭家,这样刚刚在京中安定下来的人家,临时有事,雇一辆马车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
所以,车把式接到这样活计的时候,并没有丝毫起疑。那婆子给了一半银钱给他,说好了接回了人再给剩下一半。
刘管家又细细问了他几句,诸如那婆子的相貌、在何处雇他之类的细节,车把式都一一作答了。
“你且去吧。”刘管家挥挥手。
车把式一脸迷茫,他还没接到人,怎么就让他去了?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会有人找你麻烦。”刘管家道。
“那…那雇车的银钱?”他是个老实人,对这种摸不着头脑的事情,有些心头没底。
“你只管收着便是,就算你今日运气好。”若他所料不差,那在背后算计的人眼瞧着阴谋诡计被揭穿,定然不敢再上前来。
车把式一头雾水的应下,赶着车走了。没有拉活反而白得了银钱,他心头虽然有些不安,也是暗暗高兴的。
刘管家转身到了二门处,问守着门的婆子,道:“大奶奶眼下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