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里,太子妃起了个大早,顶着两个黑眼圈指挥查看着行李。
她的院子里,忙忙碌碌都是下人。好几个箱笼放在院子中敞开着,伺候着她的贴身侍女正挨个往里面放东西。
太子妃要用的衣帽鞋袜、被褥帐幔、钗环首饰、脂粉香膏…乃至茶具碗勺、子孙桶等林林总总都会带上。
“太子妃,且容婢子先替您梳妆。”
她起来后连梳妆没心思,只担心着即将远行的事宜。这一去,千里之遥,幽州那样的苦寒之地,怎能不准备妥当。她自己辛苦点没什么,万万不能苦了航儿。
听见侍女劝她,太子妃才点点头,回房坐在梳妆台前。
另一名侍女带着几个小丫鬟,提着食盒进来,将早饭一一摆在桌上。
“太子妃,婢子去郡王爷的院子里看了,郡王爷还没醒来。”卫嘉航此刻虽然已经被贬为庶人,但这些侍女都知道太子妃的心思,仍然沿用着往日的称呼。
太子妃点了点头,爱怜道:“就让他多睡一会,昨儿折腾了一日,也累坏了。今日就要赶路,还不知道能不能睡个好觉。”
莫说太子府,就算是京里普通大户人家出行,也没有这样急的时候。至少会提前一周开始收拾行李,同时遣人去沿路查看,找好每一日的歇脚之处。
否则,万一错过了宿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只能临时在车上歇了。
“梳个圆髻就行。”太子妃吩咐,远行在即,一切以便利为主。侍女在她面上用了一层玉容粉,掩盖了眼底的青黑,她满意的点点头。
想了想,她吩咐道:“去跟太子说一声,我借府里一队亲卫使使,到地方就还回来。”
若不是因为大过年的百行歇业,她打算自己去雇镖师,不会去求那个冷血之徒。只是,为了自己和儿子的安全,再低一次头又何妨?
因为卫嘉航此事,在太子妃的心头和太子已是夫妻情尽。她这一去,就不打算回来。这里,任由太子怎么都行,她不在乎。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若太子不肯,你就让他来找我。”
侍女领命而去,太子妃整理好了妆容,换上一件半新不旧的家常袍子,坐到桌边拿起银筷子准备用早饭。
院子里收拾行装的下人们,突然静了一静,一名小丫鬟连滚带爬地进了屋,“扑通”一声跪下,神色惊慌地禀道:“太子妃,太子妃!大事不好了!”
“这是怎么了?”太子妃不耐烦地看着她,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小丫鬟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埋着头禀道:“郡王爷他,他死了!”这句话,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府里谁不知道太子妃最疼爱的就是郡王爷,这样的坏消息,太子妃的反应可以预料。
“什么?!”
太子妃手一抖,再也握不住筷子,那双银筷“哐当”一声掉到地面上。
只听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再说一遍。”她不敢相信,昨儿夜里还好好的儿子,怎么会死了。
不,一定是这些人看错了!不中用的奴才。
“太子妃,今儿郡王爷一直没有起身,芍药姐姐想着先将纱窗开一下透透气。没想到一进去房里,就…就看见郡王爷吊在房梁上!”
这句话,对太子妃来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
她晃了晃身子,伸出手,虚弱道:“走,扶我过去。”这怎么可能,她一定要亲眼看过了才能相信。
到了卫嘉航的院子里,伺候他的下人早就吓得不知所措。见太子妃来了,纷纷伏地跪下,一个字都不敢说。
房门大开着,在廊下都能瞧见卫嘉航吊在空中的一双脚。
太子妃使劲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好痛!原来,这不是梦。这么说,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了?自己的航儿,真的死了?
“儿啊!”
太子妃一声悲呼,扑进房去。
卫嘉航是自缢而死,面色青白,两眼死死地瞪着虚空之处。他的尸体,只看一眼,就令人毛骨悚然。
“快,快!”太子妃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航儿放下来。”
听见她的吩咐,四周的下人才连忙上前,搭了板凳将卫嘉航取下,抱到榻上放好。他已死去多时,四肢都已冷却僵硬。
“太子妃,这里有一封郡王爷的绝笔。”
“什么绝笔?”太子妃深思恍惚。
侍女拿起桌上的一页纸呈上,道:“太子妃您看。”
纸上只有寥寥几行字,大致意思是他一时冲动做错事,不想拖累父王和母妃,以死谢罪,望皇祖父赦免他的罪过。
太子妃拿着纸,两手不住颤抖。
这,的确是卫嘉航的笔迹,她认得。难道,是自己错了?那件事确实是航儿一时冲动酿成大错?可是,也不用死啊,你死了,让母亲还怎么活。
她只觉得自己的整个人都被掏空,摇摇欲坠不敢面对眼前的事实。
“这是怎么了?”太子一脚踏进房门,拧眉问道。
还不待太子妃回答,他的目光触及榻上卫嘉航的尸身,大惊道:“航儿!这,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吃惊的演的,但悲痛却是实打实发自内心。
他扑到榻边,握住卫嘉航已经冷掉的双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谁来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他嗓音低哑。
“哈哈哈!”屋中突然响起太子妃尖利的笑声,她边哭边笑道:“逼死了航儿,你满意了吧…满意了吧,满意了吧!”
连续三个“满意了吧”一声比一声更高,到了最后,她更是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声音中的凄绝悲痛,比那极北之地的寒意更甚。
她恨恨地看着太子,一把拔掉头上的金簪,用尖利的那一端对着自己的喉咙,双腿倒退着,两眼圆睁道:“航儿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你,你就好好的做你的太子殿下,你这个孤王!”太子妃的眼中,闪着疯狂的恨意。
太子见她的表情就知道不对,但他们之间却隔着一张桌子。情急之下,他拿起桌上一个茶杯,准确的掷中了太子妃握着金簪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