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有座凉亭,我们去坐坐可好?”陆五爷含笑问道。
“好。”陈婉素简单的应了。
凉亭里,显然是精心布置过一番。铺好锦垫的竹椅,温在炉子上的热水,和供两人使用的茶具。
没让下人跟来,陆五爷亲手泡了一壶茶,给陈婉素斟了,道:“我听说,你要见我?”
正如方锦书所分析的一样,他求娶陈婉素,并非一时兴起。他没有嫡子,迟早是要续弦的。但是,他并不愿娶一个家族所安排好的女子,京中的势力又错综复杂。
陈婉素出现后,他打听清楚了她的身份后,就意识到她应该是一个最佳的人选。
不过,除了这个主要因素,陈婉素眼中的平静也深深地吸引了他。一如初见之时,又如他听见她要见他,再如眼下和他单独在一起毫不慌张。
陈婉素的面容明明并不出色,但合在一起,却带来一种平和安宁的感觉,非常耐看。
“是的。”陈婉素捧起茶杯抿了一口,看着他道:“我只是想不明白,陆大人要娶我的理由?商家庶女,这样身份的女子,陆大人要娶也不必等到现在。”
陆五爷笑了起来,道:“说得好。商家庶女虽多,但和方家有表亲关系的,就你这一个。”她既然头脑清晰,他也就不藏着掖着。
“方家?”陈婉素吃惊道:“和方家有什么关系。”她性情平和所以能沉得住气,但这其中的门道,岂是她能看得明白的。
“你不懂没关系,只需要明白我不会薄待了你便是。”陆五爷笑笑,道:“我有事要做,也需要一个像你这样冷静的妻子。”
他专注地看着她,问道:“抛开身份不谈,按我的年纪,娶到你是我的荣幸才是。”他的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最初吸引他的,便是陈婉素平静安定的神情,才会着人去查了她的身份。而她果然没有让他失望,这是第三次见她,仍一如既往,没有因为自己的求娶而乱了心志。
这辈子,陈婉素还是头一次被一个男人这样专注的看着。她再怎么平静,也只是一个大姑娘。他的目光,让她感受到灼灼热力,不得不垂眸回避。
“所以,你愿意嫁给我这个老头子吗?”
这句话,让原本垂着眸子的陈婉素不由扑哧一乐,笑道:“你哪里老了。”在她看来,他这个年纪,正是男人最富魅力的时候。
这种经历了风霜之后的成熟,在年轻男子身上很难找到这样的气质。经历过一次失败婚约的她,陆五爷给予她的安全感,是那些刚及冠的少年不能给她的。
正因为如此,她才想来见他一面。
“那么,你是同意了?”
陈婉素敛了笑容,道:“陆大人,我的事不知道你是不是清楚。在魏州时,我曾经定过亲事。”说起往事,她的语气有些艰涩,缓缓道出。
既然他和盘托出,她也不想骗他。
见她如此,陆五爷伸手握住她的指尖,道:“过去的事,过去就罢了,何必提起。”他既然提出了求娶,这件事又怎么会不知道。
陈婉素徐徐摇头,道:“不,我想亲口告诉你。”依陆五爷的身份,想知道这件事自然不难。但由她亲口道出,这其中的意义就不一样。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抽回指尖,道:“他在去乡试的路上出了意外,被一名醉汉策马撞死。我在魏州,有一个克夫的名声。”
陈婉素扬起脸,看着他问道:“这样的我,陆五爷还确定要娶吗?”
她的目光,有种一种坚持的倔强。但陆五爷却透过她的表面,看见了她内心深处的脆弱和强撑。亲口揭开自己的伤疤,该有多痛?
他心疼地看着她,道:“我命由我不由天。你克夫、我克妻,不正好是天生一对?”
“你是认真的?”陈婉素问道,哪里有人自己说自己克妻。
“认真的。”陆五爷深深地看进她的眼底,道:“你若同意了,我就正式托媒人上门求娶。”
在这一瞬间,陈婉素的心砰然而动,一抹羞红爬上她的面颊,她微不可见地轻轻“嗯”了一声,道:“此事,还需母亲同意。”
“她会同意的。”见他点了头,陆五爷胸有成竹道:“我这就遣人去魏州,求得她的同意。”
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了许多。
不知道陆五爷用了什么法子,总之方瑶应承了这门亲事,让温氏操办起来。
陈婉素年纪不小,嫁妆都是现成的。陆五爷又是娶续弦,两家的婚事商议起来,进展很快。
既然陈婉素要出嫁,再住在方家里就显得不那么合适。陈家在京里有了恒裕记,也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陈瑞亮便另买了一座宅子,翻新后再搬进去。
翠微院里,方锦书和陈相妤说着话。
“相妤妹妹,你们搬了出去,将来见面可就没这么容易了。”方锦书拉着她的手,将一方滚金边绣戏蝶纹路的丝绢放在她手中,道:“手艺不好,给妹妹留个念想。”
她的女红一直称不上好,练了这许久,也只够得上中规中矩。不过闺阁间的女儿家交往,重的是心意而非礼物本身。
陈相妤大方的接过,杏仁大眼中充满了不舍之意。
京城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在这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就方锦晖和方锦书两人。方锦晖毕竟年长些,又定下了亲事,每日自有属于她的功课要忙。
而她和方锦书年纪相近,玩得多自然也就亲近了。
“书姐姐,姑姑成了亲,我就要和母亲回去魏州了。”她低声道:“还不知道,能不能再相见。”
她年纪虽小,却知道父母对她的打算。京城虽好,毕竟不是自己家。就算有了恒裕记,陈家的主业还是在魏州。
眼下在洛阳城的生意逐渐步入正轨,陈婉素的婚事也解决了,陈瑞亮作为陈家的掌舵人,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家里就她一个女儿,莫说家里人不舍得,她自己也不想离那么疼爱她的家人而远嫁。
“快别这么伤感,”方锦书温言道:“如今有了恒裕记,只要想来,总是有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