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昌公主的相貌继承了庆隆帝和废太子妃的所有优点,生得明眸善睐,聘婷婀娜。举手投足之间,又是公主才具有的雍容高贵,是一位难得一见的美人。
只是,也许是幼年失了母亲教导的缘故,她的脾性实在是称不上好。仗着庆隆帝的宠爱,她骄纵任性,颐指气使。还时常去未央宫为难曹皇后,让曹皇后十分难做。
尤其是在她的婚事上,挑挑拣拣了好几年。曹皇后作为她的嫡母,不得不费尽心思为她考虑。若是嫁得不好,不仅天下人会指责她这个中宫皇后不慈,庆隆帝也会很不满。
所以直到如今,宝昌公主还没有驸马相配。
此时,她盈盈笑道:“女儿听说父皇这么晚了还在操劳国事,便有些忧心您的身子。就想着来瞧瞧父皇,劝您早些歇着。”
不得不说,宝昌公主再怎么骄纵,在庆隆帝面前极为懂得伪装,扮演得好一个孝顺女儿的样子。
庆隆帝哈哈一笑,宠溺道:“好,好。朕也都忙完了,跟他说完话就回去。你去侧殿等着,待会一块走。”
宝昌公主欢快的应了,屈膝撒娇道:“女儿还有几句话想说,您先别赶我走。”
“你说。”
她起身走向权墨冼道:“状元郎的才名,我早有听说。不想,如此青年才俊,却被族人欺压至此。父皇,您可得替他做主。”
自打她进来后,权墨冼一直低垂着头。这样的金枝玉叶,他不敢也不想招惹。听她这样说,忙拱手道:“微臣谢过公主好意。只是这都是权家的家务事,皇上不便插手。”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权家族人欺压他们孤儿寡母不假,但却没有触犯律法。强行降罪,怎能让人信服?最后所有的责难,仍然会降临到他的肩头。
宝昌公主长长的柳眉轻轻一挑,绕着他踱步走了半圈,和他并立站定,道:“如果,你的事不只是你的家务事呢?”
权墨冼惊得心头一跳,汗毛乍起。她,这是什么意思?
“曼儿,别胡闹。”庆隆帝道:“你去歇会,回宫的时候叫你。”
“父皇,”宝昌公主含笑道:“我要他做我的驸马。”
驸马?
不只是权墨冼,庆隆帝也吃了一惊。他看重权墨冼,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让他尚公主。对很多寒门子弟来说,做驸马乃是一步登天之事。但成为驸马后品级虽高,更是领着皇家的俸禄爵位,但手头却没有实权,更别提想在仕途上有什么作为。
趁两人都没回过神来,宝昌公主趁机道:“对呀,你给我做了驸马,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那些欺负过你的人,看本公主怎么来一一治罪。”
说罢,她扬了扬头,问道:“如何?”
权墨冼一惊,他绝不想做什么驸马。寒窗苦读十余载,难道只是为了求这一朝富贵飞黄腾达吗?
他忙跪下,道:“启禀皇上、公主,微臣愿肝脑涂地以报圣上知遇之恩。公主身份尊贵,岂是我一个贫寒读书人所能匹配的上的。”
这番话一说,庆隆帝也忙接上道:“曼儿,这确实不妥。你们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实非良配。”
宝昌公主眨了眨大眼,想起之前端成郡主跟她说过的一番话,放软了语调道:“父皇,若非尚公主,而是女儿下嫁呢?”
她娇羞地侧过脸去,用丝帕掩了面上的一抹粉色,声音轻软,道:“状元郎才学过人,我仰慕之。”
公主下嫁,在本朝并非没有先例。
靖安公主便是下嫁,看上去好似委屈了公主的身份,却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宝昌公主这么一提,庆隆帝颇为意动。他是有意重用权墨冼的,不允他入翰林院,罚去六部做补阙,只不过是明降暗升罢了。
如今朝中缺能做实事的人,权墨冼的文章才干都没有问题,脾性又颇对他的胃口,他原本就不打算让他再去翰林院中虚耗光阴。正好借宴上之事贬斥了,过上几个月再寻机提拔起来便是。
若是让他娶了宝昌公主,成了自家女婿,就更是一家人。眼下他在朝中的处境不妙,有了皇家女婿这个身份,做起事来掣肘就更少一些。
另外,宝昌公主的婚事他也头痛了好几年。这会好不容易她自己相中一个,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他也愿意去玉成此事。
庆隆帝这边踌躇,权墨冼暗道不好,忙再次磕头道:“皇上容禀,小臣在唐州老家已有未婚妻。殿试后,小臣便让家人去接他们父女上京,筹办婚事。”
未婚妻?
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妇,哪里上的了台面。
宝昌公主自傲地抬了抬下巴,道:“不妨事,本公主赏她做你的二夫人便是。”与生俱来的高高优越感,让她自己觉得已经足够仁慈。
“请公主见谅,糟糠之妻不下堂。”权墨冼虽是跪着,气势却没有弱了半分,他沉声道:“林夫子于我有恩,我不能见利忘义,恩将仇报。”
“你说什么?”宝昌公主吃惊地捂住嘴,道:“在你心头,我竟然还比不上一个乡野村妇?娶我是一件见利忘义的事情?”
“这…这太可笑了!”她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权墨冼,又看了一眼龙椅上坐着的父皇。
满京城的青年才俊都由着她挑,她都没看上眼一个。这个出身贫寒的士子,难道不该感激涕零地谢恩才是吗,还说什么恩将仇报?
这实在是可笑之极。
“请公主恕罪。”权墨冼的语气坚决,道:“我的结发妻子,只会是林夫子之女。我不能做了状元,便忘了本心,更不会做那负心之人。”
“父皇!”宝昌公主喊道,波光潋滟的眼眸中迅速蒙上一层水雾。竟然被一个身份比她低那么多的男子当面拒绝,她心头又羞又恼又恨。
但这男女之情,本就该你情我愿才好。
庆隆帝深受其苦,更不愿亲手去制造一对怨侣。固然他能以皇帝的身份下令赐婚,但这两人婚后必然会波折不断。何况权墨冼是他所看重的人,要培养的班底,心底有了怨恨让他还怎么放心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