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权墨冼出了门,权璐瞧着没精打采的彭长生,轻声宽慰道:“彭公子,冼弟都说你答得不错,一定是报子还没到。”
一大早,彭家的下人都去看榜,这会也还一个都没回来。
彭长生抬眼看着她,闷闷地“嗯”了一声,道:“早知道我就自己去看榜了,等在这里实在是难受。”
等待结果的滋味,分外难熬。
权璐温言安慰着他,语气中有着她自己都没发现的娇羞。她如今是会元的姐姐了,论身份门第,和彭家总算是堪堪匹配。
赴京之时,她就是个大姑娘了,却还没有许出亲事。在心里,她自己暗暗着急,这个年纪还没嫁出去,可就成了老姑娘。但上京后,权墨冼让她不要着急,待他科举结果出来之后,再开始谈婚论嫁。
果然,弟弟没有让她失望。
彭长生性情憨厚朴实,学识不错,在生活上却如同一个天真的孩子,不通人情世故。
初初见面时,权璐只觉得他有些可爱又有些可笑。后来不知怎地,这个外形不出众的男子,却慢慢吸引了她的心神。
也许是在唐州时被族人所伤,彭长生的不通世故看在权璐眼里,却倍有安全感。甚至,让她起了一种想要保护他的感觉,芳心暗许。
“彭长生,二甲六十二名!恭喜彭老爷!”
“什么?!”听到外面传来的报喜声,彭长生喜得跳了起来。他茫然四顾,看见权璐欣喜地对着他点了点头,道:“恭喜。”
他这才反应过来,以和他壮硕身形完全不匹配的敏捷,飞也似的往外面冲去。
迎面来了几个跑得气喘吁吁的彭家下人,见着他纷纷上前恭喜。
他是第一次参加春闱,彭家下人也是第一次去看榜没有经验。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名字,在人潮中却被推来挤去找不到出口,还不如报子的脚程快。
“我中了!中进士了!”
彭长生喜得手舞足蹈,乐得下巴一直无法合拢。
同样的喜庆,也发生在司家门口。
随着报子的到来,司家大开中门,挂起了大红的灯笼,贴出了大红的喜字。跟权家这样连住的地方都是暂借的人家相比,司家在京中根基稳固,前来道贺的都是来往交好的官宦人家。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司启良面上带着笑,眼底却见不着多少喜意。二甲六十八的这个名次,跟他所预期的足足差了几十名,这让他在心头有些失落,更害怕面对家中的长辈。
所幸这样的喜事,前来贺喜的人们实在是多,络绎不绝。他作为主人,自然该在这里亲自道谢,借此躲避着心头的失落。
随着报子们奔赴报喜的脚步,京里几家欢喜几家愁。
明玉院中,司岚笙吩咐人备着礼,道:“去将书姐儿叫来。”
方锦书到来之际,司岚笙正亲手写着去司家的礼单。这次的春闱,还有几名中了进士的学子需要送礼,但都不如和司家的关系亲厚。
“书儿来了?桌上有碗银耳羹你先喝着,等我忙完。”司岚笙继续执笔写字,道。
方锦书应了,优雅的坐下,用勺子无声地搅拌起来,小口小口地喝着。
待司岚笙忙完,她才上前替她揉着手腕,问道:“母亲叫女儿来,所为何事?”她心里有个大致的猜测,不过还是问问才好。
“贡院已经张榜,救了你的那名权举人中了会元。”司岚笙道:“我已经备好了礼,你再添一份,一会我让人一并送去。”
权墨冼救了方锦书,这份人情还没有还。如今他有喜事,方家自然该道喜。其余的,待他入仕之后再择机还了人情才好。
方锦书应了,道:“前几日货行那边送了一套新收的鸡翅木插屏和笔架过来,女儿正觉得摆在房中有些暴残天物,正好收了送过去,母亲觉得可好?”
她说得轻巧,其实这套书房的摆设早已准备好,正是为了替权墨冼贺喜的。
这世界的轨迹,果然跟她前世一模一样,权墨冼仍是中了会元。接下来,他还会在殿试中被庆隆帝钦点为状元。
连中三元,这是读书人最高的荣誉了。这个时候,也是权墨冼人生最巅峰之时。
少年扬名洛阳城,春风得意马蹄疾。
这样的贺礼,贵重又不失风雅,中规中矩,正合适方锦书这样未出阁的女儿家送。司岚笙点了点头,道:“你让人将贺礼交给烟霞就行,我让万管家送去。”
万管家到之时,权家已是人声鼎沸。
他亲手将贺礼交给权大娘,找到权墨冼道:“恭喜会元老爷!”
权墨冼一笑,道:“万管家太客气了,小生还当不起这等称呼。”万管家只是一介奴仆,他不是对他客气,而是对他背后所代表的方家。
他中了会元又如何?做官的哪个不是从科举场中千军万马的杀出来,方孰玉就是其中佼佼者。在方家面前,还轮不到他骄傲。
属于他的明天,还未正式开始。
万管家拱手道:“大太太说,权公子若遇到什么事,尽可来递名帖。”
“替我谢过大太太,这份情小生领了。”
万管家刚要告辞,门口的锣鼓突然愈发喧嚣起来。听得到人群一阵鼓噪,一对金镀眼睛银帖齿的狮子舞动着进了门。
那狮子郎戴红抹额,执红拂子。狮子里的人技艺高超,随着红拂子狮头忽上忽下,不断腾翻扑跌,狮尾灵活敏捷,气势刚劲有力,赢得了众人的阵阵喝彩声。
谁这么大手笔?
万管家心头闪过疑惑,权家并不显赫,就算他得了会元,在京中的根基比方家还要薄弱百倍。
请一队狮子郎的银钱,足可以请好几队锣鼓了。若是为了庆贺状元之喜还说得过去,眼下权墨冼才刚刚中了会元而已,这等阵仗却有些过了。
权墨冼笑着迎上去,但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发现,他的眼中并没有喜意。他已经猜到了些许,这样手笔,还能有谁?
刘管家洒了赏钱给狮子郎,待舞狮队伍退去后,从后方走出一名着绿色杭绸、神情中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倨傲的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