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亦馨说得随意,但话中的意思不言而明。
冷汗沿着方锦晖的额角而下,压力都到了她的肩头,紧张让她小腹处的疼痛越发明显。
两位皇家郡主,要逼着方锦晖表态。这背后的代表着的凶险,方梓泉也想得清楚。他心如电转,踏出半步拱手道:“家姐身子不适,还望两位郡主海涵,容她略作休息再回话。”
方锦书眼睛一亮,在后面悄悄扯了一下方锦晖的袖子,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装晕。”
装晕,就能逃避问话。
不论真假,两名郡主总不能再逼问下去。这里游人不如原野上多,但也总有人来赏玩。只要拖到有别的游人前来,皇家郡主的威风也要收敛一二。
她们毕竟还只是郡主,不是公主。
只见方锦晖如风中落叶般颤抖起来,不舒服地低吟一声,捂着心口道:“郡主见谅…臣女…”
还没说完,她的身子一软,朝后面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巧琴眼疾手快地接住她,方锦书一声大叫:“啊!大姐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快,你去上面找一名郎中来。”整个过程中,郝君陌一直没有说话,这时终于找到机会,将下人指挥得团团转。
“你去回禀舅母,你把晖妹妹放下来让她躺平。”郝君陌一一分派着人手:“你去找一顶滑竿。”
这一番忙乱过后,他才朝着两名郡主拱手,道:“救人心切,有失礼之处,望郡主海涵。”
竟然给我装晕!
宝淳郡主在心头恨得牙痒痒地,厉声吩咐身边的嬷嬷道:“你去看看,这位方大小姐究竟怎么了,说晕就晕!”
“是!”
那名长脸嬷嬷走到方锦晖身边,蹲下来看了两眼,拿起了方锦晖的手。
“我听说,人要是晕了,掐虎口人中就可以救醒。”宝淳郡主目光阴冷,道:“如果还是不醒,扎针就一定会醒了。”
装晕又如何,对付这样的人,她自有法子!
方锦晖闭着眼睛,听到她这番话在心头瑟缩了一下,暗暗要紧了牙关。心道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一关熬过去。
没想到宝淳郡主小小年纪就如此阴狠,方梓泉眼眸中跳动着怒火,斜跨一步挡在方锦晖的身前,拱手道:“敢问郡主,这位嬷嬷可是大夫?”
“哈哈,”宝淳郡主冷笑两声,道:“不是又如何?我身边的嬷嬷,给她瞧瞧已是抬举,难道还不够格?”此话已是诛心。
看她步步相逼,卫亦馨则置身事外的看着戏。
她原本就存了试探方家的心思,眼下有宝淳郡主替她逼迫,便再好不过。若眼下几人有什么古怪,在这等情形下,就不信还能忍得住。
方锦书的确很生气,她半蹲在地上,揽着方锦晖的头,沉静的眼眸中有火苗在跳跃。什么宝淳郡主,不过是仗着血脉狐假虎威的无脑之徒!
若是她自己也就罢了,可被欺负的是一向护着她的大姐。而今日,又是方锦晖人生中第一次来葵水,如果不是为了陪她来踏青,方锦晖又怎么遭这样的罪。
那长脸嬷嬷一看就是擅长整治人的,要被她掐实在了,还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方锦晖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不一定经得住这种宫中的阴私手段。
不行,若连大姐姐都护不住,自己这番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方锦书仰头看着宝淳郡主,面上带着决绝的意味,下定决心要破釜沉舟奋力一搏。
她之前低垂着头并没有说话,矛盾的焦点又都在方锦晖身上,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她。但郝君陌却不一样,无论何时,只要有她在场时,总是会分出心神放在她的身上。
这会见她神色不对,他转过身挡在她面前,冲宝淳郡主拱手道:“还请郡主见谅,泉弟也是一时情急,绝没有冒犯之意。不过俗话说得好,术业有专攻,上面就有大夫,这会应该就在路上了。”
他舍不得让方锦书得罪郡主,宁愿自己扛下。他是学子,跟郡主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以后远着些便是。这会儿,他打定主意要拖延时间。
被他这一拦,方锦书也冷静下来。
宝淳郡主的命运,她又不是不知道,注定会随着太子一起覆灭。跟她,自己计较什么?感激地看了一眼郝君陌,要不是他,自己真会冲动了。
她吸了一口气,揽着方锦晖换了个姿势,将她的手从长脸嬷嬷手中抽出,吩咐芳菲道:“地上凉,把我的披风拿来,给大姐姐垫上。”
下人一起围上来,不动声色地将长脸嬷嬷挤得远了些,让她无法再冲方锦晖下手。
宝淳郡主在心头恼怒之极,眼看就能抓一个卫亦馨的把柄在手,方家这几个人如此不识相!宁愿装晕,也不愿跟着她的口风指证被她那个好妹妹欺负了去!
之前她看得清楚,分明是卫亦馨在为难这几人。他们正该感激自己解围才是,结果却如此不识抬举。
她冷哼一声,举步向前走去,围着方锦晖的下人不得不替她让开一条路来。
春日的阳光和煦,她的神情却阴冷如冰,缓缓走到方锦晖身旁站住,居高临下道:“我倒要看看,这位方家大小姐的身子骨,如何会这样不堪。”
说着,她伸手慢慢拔出头上一根固定发髻的鱼鳞纹堑金簪,金簪上的纹路在阳光下闪着细碎光华,尖锐的末端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方锦书见状,干脆合身扑在了方锦晖的身上。
既然她要发泄怒火,就让她来刺自己。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大姐姐受到半点伤害!
以宝淳郡主的尊贵身份,这种事情原不需要她亲自动手。但她怒上心头,知晓她脾性的下人们哪里还敢阻拦,上前将方家的下人驱逐开去。
眼看金簪就要刺下,郝君陌心头大急,却再想不到什么好法子。他愿意以身代替方锦书受这一刺,奈何他是男子,不能像方锦书一样扑上去。
方锦书闭上眼睛,等待着预期中的疼痛。只要能护住大姐姐,护住方家,受些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