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亦馨敢这么说,正是仗着年纪小的优势。否则,以她的身份,难免会让人多心了去。
“太祖母,难道馨儿就不能有这样陪我一起长大的伴当吗?”她楚楚可怜道:“眼下跟我在一起最长时间的,就是嬷嬷和侍女。但我跟她们之间,实在无甚可说的。”
“那就让你父王替你找几个好人家的姑娘,一起读书习字,可好?”
卫亦馨想了想,摇头道:“那也不能时时在一起,还不如去外面的学堂进学。”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肖太后摇头笑道:“那我是帮不了你了。”
“太祖母,馨儿有个主意,您听听看可好?”卫亦馨两眼发亮,道:“我不习武,但骑马也总是要学的。不如组一个蹴鞠娘子军,既能练习骑术,又能强身健体,您觉得如何?”
在洛阳城里,蹴鞠是极其风行的运动。
宫里宫外、无论男女贵贱,甚至也不分地点,街头巷尾都能见到有人踢上几脚。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就有两个蹴鞠场,足以说明高芒人对这项运动的喜爱之情。
说起风靡的源头,还是在宫中。卫家是在马上得的天下,传到庆隆帝手上才第二代帝王,皇家习武之风颇浓。
就像卫亦馨所说,蹴鞠的好处显而易见。太平盛世后,除了在边关,战争大幅减少,只能通过游猎、蹴鞠来保持勇武之气。
论起蹴鞠,庆隆帝就是个中高手。
他自幼习武,身手矫健敏捷。还是太子时,就领着自己的亲卫伴当所组成的蹴鞠队,踢遍京城无敌手。
就算登基之后,在宫中也会偶尔换上胡服,时不时的踢上一场松松筋骨。
卫亦馨的这番提议,乃是前思后想的结果。唯一的出格之处,便是在如今京城里并无女子蹴鞠队,显得有些惊世骇俗。
肖太后微微沉吟,笑道:“说到底,你这丫头尽想着玩。贞静贤淑,竟是一点也没有学到。”
“太祖母,您就答应我,好不好嘛。”卫亦馨拉着肖太后的手,语调轻软地笑着撒娇。
两人正笑闹着,庆隆帝踏入了延庆宫,见殿内热热闹闹,将大氅除下交给内侍,笑道:“在说什么,这样热闹。”
“馨丫头,你是不是又看上了太祖母什么好东西,跑来讨要。”在肖太后面前,庆隆帝收起了帝王之威,竭力扮演好一个儿子的角色。
对这个自己在前世陪伴了大半生的男人,卫亦馨自忖看不透,但对他基本的喜好再了解不过。
庆隆帝的性情,极其复杂而矛盾。他有着卓绝的智慧、及战略政治眼光,见识高屋建瓴,行事如羚羊挂角般不露痕迹。
他是无情的,不仅对身边的人,连对自己都狠绝冷酷。
在前世,他为了卫家的传承,能将自己的性命都作为一颗棋子,以天下做饵,下了一盘大棋。最终,将反贼乱党一网打尽。
那一场惊险,她在一旁看得胆颤惊心,甚至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而其中的曲折谋略她并不知道,如何获胜,她也只看懂了一点皮毛。
但同时,他又是用情至深的。对废太子妃姜氏,始终不能忘情,以至于爱屋及乌,对太子宠爱有加。在太子一错再错,在明明知道太子不能胜任的情况下,仍然不肯易储,最终引火烧身。
重活一世,卫亦馨对他的感情极其复杂。但知道他最终命运的先知,让她又有一种俯瞰他的隐秘欣喜。
正是这样的情绪,才让她能在庆隆帝面前掩藏起自己的思绪,应付自如。
当下,她垂了眼眸,不依的跺脚道:“皇祖父,原来您当馨儿是那起子眼皮浅的人么?”
庆隆帝被她逗得哈哈大笑,道:“我家馨丫头,怎么会是眼皮子浅的姑娘家?说吧,为着什么事,缠着你太祖母不得清净?”
卫亦馨将她的想法说了,道:“皇祖父,您觉得如何?馨儿知道,您就是蹴鞠的高手,踢起球来威风八面横扫四方!”
“这都知道,你这小妮子听谁说的?”
“当然是父王了!”卫亦馨脆声道:“父王常常对孙女提起,皇祖父年轻时的事情。您看,既然您就是蹴鞠高手,我作为您的嫡亲孙女,总不能弱了您的威风吧?”
这番话拍马屁的痕迹太明显,但卫亦馨的这个年纪说出来,却显得天真直率。小女儿的心机,在此时用得恰到好处,目的性很强,却可爱不失俏皮。
而这样的感觉,正是卫亦馨在重生之后,刻意庆隆帝面前一直伪装出的形象。
果然,这番话很对庆隆帝的胃口,他笑道:“看不出来,馨儿这小小年纪,还有这等雄心壮志。”
“好!朕也让皇后在宫中组一支女子蹴鞠队出来。到时,你们就可以比赛切磋。”
庆隆帝是真心喜欢蹴鞠,在民间一直有女子蹴鞠,只是不成队伍,更没有比赛。卫亦馨的这个要求,虽然出格,但也不算过分。
不过女子毕竟有很多规矩礼仪要守,作为一国之君,他总不能让自己的孙女带头破坏规矩。将这件事的影响力局限在宫中,也就免去了许多口舌。
卫亦馨欢呼雀跃地应了,道:“馨儿谢过皇祖父、皇太祖母。”
见她笑得天真,肖太后道:“这下可算是如了你的愿。至于人选,你回去跟齐王商量着办。”
“我知道了,过些日子馨儿就带她们进宫来,踢上一场。”
听她说得轻松,庆隆帝哑然失笑,道:“哪里有这么快。从选人、练基本功,再到能比赛,没有个一年半载怎么行。”
肖太后笑道:“小丫头闹着玩,就让她闹去。一年半载的算什么,就算三年五载后,馨儿也还没及笄。”
“母后说得是。”庆隆帝笑道:“朕怎么跟孩子较真起来,你玩得高兴就好。”
卫亦馨欢天喜地的道了谢,连蹦带跳的离开了延庆宫。再拜别了六宫之主的曹皇后,她才离开皇宫。
上了轿,她面上天真的神情便掩了下去,眼中闪着得计的光芒。
蹴鞠?唱念做打了这一番,她哪里是为了什么蹴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