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得气氛有些怪怪的。
在场的四个人,包括祁玟茹在内,都是心思明镜一般通透的人物,即便是秦风民这样久居高位的人,毕竟也有比他更大的领导需要他去察言观色,所以都各自发现了对方在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喜庆的神情下面,都或多或少带着些略微的不自然。
开局的时间本就晚,吃得又有些放不开,到了11点多也就散了,各自回家。
秦风民送祁玟茹回宾馆,一路上前面司机开车,两人无话,到了宾馆楼下,秦风民犹豫了一下,说送她上去,祁玟茹点点头,两人坐电梯进了8楼的套房。
进门之后,秦风民准备泡茶,祁玟茹说:“你明早还要开会,喝茶晚上睡不着,给你冲一杯牛奶吧。”
“你知道的,我睡眠一向都很差,喝不喝茶没什么太大关系。”秦风民笑了笑,却停下了泡茶,把茶叶和茶杯放回了远处,坐在沙发上,说:“袁欣然很小就跟我一起生活长大。”
“嗯。”祁玟茹在烧开水冲牛奶,点头应了一声。
“人嘛,在一起久了,会有感情,或者说,习惯了。我这个人对男男女女的情爱,并不是太善于表达,甚至都不是太懂,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都以为,如果没什么大的意外,我大概会和袁欣然结婚,这也是我们两个家庭都乐意看见的。”秦风民说。
这番话在现在的女人面前说,自然不合适,可祁玟茹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不悦,把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牛奶放在他面前,然后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说:“我能看出来,你们感情很好。”
“我以前应该是搞错了这种‘感情好’到底是什么,就像刚才跟你说的,大约是亲情,是习惯。这点上,欣然就比我脑子清楚的多,一个人,怎么可能和自己的哥哥,甚至是父亲结婚呢?”
秦风民呵呵一笑,说:“而且我这个人,我自己知道,没什么情趣,人古板的狠,平时又是工作狂,真和欣然在一块,她那个跳脱的性格,忍受不了的。”
祁玟茹想了想,说:“我觉得你挺好的,成熟稳重,很有安全感。结婚不是谈恋爱,不需要那么多刺激心动,我只想踏踏实实,确认这个家是我的,确认这个丈夫是我的,这就够了。”
“这点你可以放心。”秦风民说:“我这个年纪了,又在这个位置上,结婚是大事,也不会轻易有任何变化。”
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饶有兴趣的问:“我看你和梁一飞也挺熟的嘛?”
“怎么看出来的?”祁玟茹笑问,今天吃饭,她和梁一飞没单独讲几句话。
“感觉。”秦风民道。
祁玟茹想了想,忽然眨眨眼睛,笑说:“我原来很喜欢他。”
“哦?”即便已经是四十岁的中年人和高官,即便号称自己对男女之事无甚兴趣也不太懂,但是秦风民此时还是表现出了足够的兴趣。
“女同志嘛,总是崇拜英雄的。”
“英雄?”秦风民琢磨着说:“他似乎和这两个字不沾边吧?”
“小女孩嘛,在工作很不顺利的时候,遇到一个特别有能力,又比较正经的男同志,总是会产生一些旖旎的念头,关键是,他对我,却一直没有什么表示,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所以…”祁玟茹笑了笑。
“他这个人,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嘴皮子也溜,倒是走到哪里都有女人缘的。”秦风民话里似乎有些微微的酸意。
‘走到哪里都有女人缘’这句话意思很深。
“不过他并不是个适合结婚的人,这个人心不定,跟他结婚,可能会一直很紧张焦虑。”祁玟茹说。
“嗯。”秦风民点点头,说:“年轻人都追求刺激,可心跳加速这种事,偶尔为之是可以的,如果一直心跳加速,那就要得心脏病了。对了你们后来呢?”
“后来?”祁玟茹淡淡一笑:“后来他忘了我,我看淡了他,但是相互都觉得,做朋友更好。友谊,恐怕才更容易地久天长。”
秦风民走到她身边坐下,拍了拍她的手背,说:“其实你不用跟我讲这些的,每个人都有过去,没有关系。”
“你不也跟我说了袁欣然嘛。”祁玟茹搂着秦风民的胳膊,说:“以后还要相处,免得心里留下什么疙瘩和误会。”
“看来你是真的看淡了。”秦风民说。
“你呢?”祁玟茹问。
秦风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忽然笑着说:“如果欣然能嫁给梁一飞,我倒是放心得,他们俩得性格,算是能合在一对。”
“秦书记今天是故意的吧,把你叫过来?”
散席之后,袁欣然没走,喝了点酒,又跑去泡浴池。
浴池已经开业了,哪里有什么混浴这么一说?她非要泡,又是半夜了,梁一飞干脆让人在门口守着,挂了个检修的牌子,不让别人进来。
“老秦这个人,还真不是报复心理,男男女女的事,他的确不是很会处理,有点呆头鹅。”浴室里雾蒙蒙的,就听袁欣然那边的池子里传来稀里哗啦的水声,也不知道她是在水里游来游去还是干嘛。
“男人呆头鹅好啊,你现在是不是有点后悔了?”梁一飞问。
“你这话有点酸啊。”袁欣然游过来,隔着一堵池壁,趴在梁一飞背后,说:“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你这么认为我不反对。”梁一飞笑道。
“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想想,老秦多惨啊,前一个想娶的人,天天跟你一块泡澡堂子,后一个想娶的人,看你那眼神里就恨不得滴出水来。这么大一个干部,在这方面还真不如你。”袁欣然说。
“滴什么水?”梁一飞微微回头。
“我一个女人,又不是瞎子,那个祁玟茹看你的眼神从一开始就不对劲,欲盖弥彰的,你两之间肯定有点什么。”袁欣然说。
“有个屁!”
“被说中了吧,恼羞成怒了吧!”袁欣然拍了拍梁一飞光溜溜的后背,用手指在肩胛骨上纹身的‘莫等闲’三个字上轻轻划着,说:“没想到你还真去纹身了,疼吧?”
“痒。”梁一飞扭了扭肩膀。
袁欣然没给他脱离魔爪的机会,从后面伸出两条手臂,把他给箍住了,说:“要不然,干脆咱两好吧,大家都成双成对的,我觉得挺孤单的。”
“话是好话,可你这么箍着我,这是女鬼掐脖呢?”梁一飞拍了拍她白藕一样的胳膊,说:“好简单,可一旦好上了,再想不好,那翻脸就很麻烦了。友谊比爱情保质期长得多。”
身后,袁欣然沉默了片刻,晒然一笑,说:“也是,真好上了,连一起泡个澡都不得安生。”
顿了顿,忽然噗嗤一笑,笑的花枝乱颤。
“你犯病了?”梁一飞回头瞄了一眼。
袁欣然扶着水池,笑说:“也对,老秦毕竟是我大哥,我不能眼看着你把小帽一顶接着一顶朝他脑袋上扣,所以咱两还是纯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