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庆的锣鼓敲起来,热闹的歌舞跳起来,中心广场彩票销售在一开始就直接进入了,刚开始宣布开卖,几十个售票点就挤满了人。
任何时代,先富起来的一定都是少数人,剩下的大多数人,对于财富和报复的渴望,在这种现开先刮的彩票销售中,彻底的宣泄出来。
之前齐名说一张两块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不赞成倾家荡产买彩票,但是实际上,几乎很少有看到只买一张彩票的,平时一个月才两三百块钱收入的人们,买起彩票来一点儿都不心疼,往往出手就是一张十块,来五张彩票,然后到一边的刮奖;
不乏有人几十张几十张的买,开售仅仅二十分钟不到,就有一个彩票点的三千张售罄,这个点来了个大款,出手就是两千块钱,直接拿下三分之一的彩票。
各个售票点的彩票越来越少,中心广场地上开过奖的废彩票越来越多,开始有人去捡这些刮开过的彩票,一张张看,试图碰碰运气,从中找到别人遗漏的。
随着时间推移,中奖者也陆陆续续的出现,中奖物从特等奖桑塔纳朝下,依次是一等奖彩电,二等奖录像机,三等奖自行车,四等奖一箱饮料,中奖最多就是饮料,不时的有人拿着彩票,来领奖台美滋滋的搬走一箱饮料。
到了上午十点半,大舞台上一声锣响,终于开出了一个大奖:
除了桑塔纳之外,最大的奖励,一等奖,进口28寸大彩电!价值800元!
对于普通老百姓800依旧是一笔大钱,一年多的工资,中奖人满脸喜气的被请上了台,胸口还披着一个大红花,一台装在箱子里的大彩电就放在他身边的桌子上。
“拼一拼,两块变四千,这位幸运的老弟,怎么称呼啊?”齐名拿着话筒问。
“我姓张。”那人说。
“张老弟,买了几张彩票中奖的啊?”齐名问。
“十块钱的。”小张说。
“哦,十块钱,五张彩票,十块钱现在变成了四千块钱的大彩电,开不开心,激不激动,美不美?”齐名的提问声音一句高过一句。
小张腼腆的笑了下,点点头,说:“美。”
“美就对了,十块变四千,做梦都没这个美!为福利事业贡献爱心的人都美,是不是!”
说着,他抓住彩电箱子上的封条,用力一撕,刷得一下,塑料封条被撕开了,他把象征的所有权的‘封条’塞到小张手里,对着台下人说:“大家看见没,就在刚才,这台彩电还是国有财产,你要是敢拿走,那叫盗窃,要坐大牢;现在呢,小张花了十块钱,它就变成了小张的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国家法律保护!”
下面买彩票的,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眼光里即有羡慕妒忌,也有期待,偌大的现场,成千上万的人,此时居然有些鸦雀无声。
“小张兄弟,中了个大彩电,同事亲戚肯定都羡慕,回去得请人家吃饭啊。”齐名又说。
小张摇头苦笑了一笑,说:“我放假在家呢。”
“放假?放多久啊?”齐名一问一和的说。
小张还是苦笑:“放一年多了。”
“哦,明白了,下岗工人,是不是?”
“也没下岗,待岗。”校长说。
“那都一样,不要怪老哥我说话不好听,现在这情况,大家心知肚明,待岗后面就是下岗。不过你别担心,咱们彩票卖得这么火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小张点头。
“我告诉你们,卖彩票这些钱,老板不赚,国家不拿,干啥呢?之前我就说了,这是企业改革福利彩票,专门用来补贴下岗工人!”齐名大声说。
下岗这个事已经成为大潮,几乎关系到每个城市老百姓的切身利益,广场上不知道有喝了一声彩,紧跟着很多人开始鼓掌叫好。
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三十五个彩票点拢共卖出去的彩票就超过了12万张,几乎每个点都售罄至少一轮。
中午休息的时候,很多买彩票得人还没走,舞台上开始歌舞表演,整个广场上的废弃彩票已经遍地都是,捡废弃彩票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些人干脆拿着大蛇皮袋,一把一把朝里面抓。
短暂的午饭时间后,继续发售,潘觉也赶过来,进行现场的采访和报道。
梁一飞把对梁副处长讲的那番话,几乎原样照搬了一下,重新和潘觉去聊,无非就是多种手段、群策群力、开动脑筋,即减轻企业负担,同时保证下岗工人生活,确保国家企业改革顺利进行。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这个搞法,放在十几年之后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想都不敢想,可是在当前,不仅顺利进行,各方面都支持,甚至还可以被树为典型和模范。
这是一个规则还没有建立起来的时代,这个时代里,处处都是机会,处处也都是茫然,很多事谁都不清楚到底对不对,能不能干,所以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能解决问题的,就是好办法,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道路是全世界都不曾有过的,没有现成的经验可以学习,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但这需要时间,只有在长时间的实践积累之后,才能渐渐的摸索和总结出一套相对稳定、合理的办法,制定出相关制度。
等到那个时候,像今天这样匪夷所思的‘金点子’,将不再有任何空间和市场。
不过话说回来,真等到2、0十年之后,梁一飞现在用的这些土办法固然不灵了,可在资本市场,又会有新的玩法,玩得更加隐蔽,但也更加触目惊心,更加的不可思议。
第二天彩票继续发售,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梁一飞愕然发现,在彩票发售点周围,多了一排小推车:那种很简单的三轮车改造出来的,后面放着几个大铁皮桶,骑车的都是穿着白大褂带着白帽子的人,看起来像是供销社的售货员。
小车上还插着棋子,隔着老远看过去,眯着眼睛盯了一会,梁一飞才看清旗子上的字:阿萍快餐。
顿时恍然大悟!
要说萍姨的商业头脑还是很足的,卖彩票这事,自己多多少少有点不太踏实,这东西只能救急,不能当事业,所以无论是家里还是几个企业,他都没明确提,至今为止,连顾文明都不知道这次彩票发售幕后的是自己老板;至于潘觉报道,实际上也是用了春秋笔法,隐约含蓄,没有直接写华强厂,而是作为全省国企改革的一个亮点,至于谁是始作俑者,从他的文章里看不出来。
所以萍姨自然也不知情。
不过彩票发售十天,昨天第一天就有上万人出现在现场,今天是周日,放假,人更多,对于做快餐而言,显然是个商机,十天下来,搞得好,轻松赚上万!
上万块钱对于梁一飞而言不算什么,可对于像萍姨这样才起步的‘小老板’而言,完全可以作为第一桶金。
以前还没感觉,梁一飞自己赚钱速度惊人,所以对于萍姨很少从‘经商’得角度去看她,可是从上次提议做快餐开始,现在越来越发现这个未来后妈不光人勤快,能吃苦,眼光非常准,而且很有经营意识。
比如说远处那些卖盒饭的,这么小的生意,却都穿着统一整齐的制服,三轮车上挂着一样的招牌,连三轮车的颜色大小都一模一样,显得非常正规。
统一装备、统一着装,这放在后世餐饮业是最常见的管理要求,可在当前很罕见,一来是想不到,二来也是要成本,百十块钱,甚至千把块钱的买卖,还得先砸这个‘统一’的钱下去,大部分人觉得划不来。
可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让人感觉十分正规,餐营业给人感觉正规了,自然而然的也会让人觉得肯定卫生,再加上物美价廉,卖得就好。
竞争不可避免,谁都没法干掉所有的同行,怎么在竞争中取胜?除了最基本的产品要求外,靠得就是这些小细节,先一步想到,做得更极致。
果然,小车刚停下来没多久,周围就围满了买盒饭的人。
“哥,阿萍快餐,那不是叔叔阿姨开的吗?咦?那两个人是不是叔叔阿姨啊?”吴三手眼尖,居高临下,看出来带着口罩的两个人,像是梁义诚和刘萍。
“三手,你叫人去…算了,你自己带人去,买二十份盒饭回来吃。另外,把这个给我萍姨,偷摸的,就说我给的,其他都别说。”梁一飞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彩票递给吴三手。
这是一张彩票,也是一辆桑塔纳,老爷子萍姨开这个小店,梁一飞其实没给什么太实质性的支持,一分钱没掏,这张特等奖彩票,原想着万一有硬关系来了,送给对方,现在想想,还有啥关系比老爷子这一层还硬的?他们两开店,有辆车干什么都方便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