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狼群进食的时候,“缺耳”就趴在一块大石头上,半眯着眼睛舔爪子上的毛。
它的目光在每一头狼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那只最特殊的白狼身上。
它露出了一个近似于微笑的表情,眼神中有些期待。
对于这片雪山之中的狼来说,每年有两个时期最适合繁衍下一代,一个是暖潮,另一个是寒潮。
暖潮的时候气候更加暖和,食物更加充沛,新生的幼崽更不容易生病。
而寒潮的时候,虽然环境更加恶劣,但狼群往往会在寒潮到来之前积攒足够多的食物,寒潮一旦来临,即便是狼也不会频繁外出,而是成日窝在窝里,更容易孕育新生儿。
它将一头羚牛的内脏分给“倒霉蛋”,是为了让“倒霉蛋”多长点肉,储备脂肪,以迎接寒潮,为狼群诞下幼崽。这是它身为临时头狼的职责。
而将一头羚牛的半数内脏分给白狼,是因为它是个将要成年的亚成年……
普通的亚成年并不会得到头狼这样多的照顾,但快要成年的就不同了。
尤其是,白狼闻起来特别好闻。
“缺耳”舔毛的动作顿了一下,鼻头松动,仿佛想从空气中捕捉什么,这一次却没有成功。
·
羿玉吃完了一整个牛腿,有些吃顶着了,慢慢悠悠地离开了“战场”,趴在平坦的雪地上,用雪洗脸。
然后是爪子,最后是身上。
白毛就是这点不好,但凡有一点脏污都非常明显,尤其是羿玉不喜欢给自己舔毛,更需要常常清洁自己。
天上还在飘着细细密密的雪花,不多时就在白狼的毛发上积攒了一层,羿玉并不理会身上的雪,反正又不会打湿里面的绒毛。
他渐渐变成了侧躺的姿势,毛茸茸的大尾巴贴着腿,尾巴尖时不时抽动一下。
他有些犯困了,隐约间听到“缺耳”在安排守夜,其他的狼各自找了个地方开始趴下。
雪白的睫毛缓缓阖上,羿玉睡着了。
不知为何,他明明是侧躺在雪地上,睡梦中却隐隐约约感到一些燥热,迷迷糊糊之间改变了睡姿,变成趴着,让雪来压下自己的燥。
……
两三个小时之后,羿玉醒来。
他站起身,先伸了个懒腰,然后抖了抖身上的积雪。
左右看看,有几个狼已经醒了,之前守夜的狼则刚刚开始睡下。
他放慢脚步,到远一点的地方,连雪带草地吃了好几口,也算是补充水分和维生素。
狼群没有在这一片找到干净的水源,只能吃雪。
不过按理来说有那么大一群羚牛,这附近有肯定有干净的活水才对……
“!”
羿玉不小心吃了一块小石头,忙皱着脸吐了出来。
他重新回到临时领地,坐在一棵大树底下,全神贯注地学习“说话”。
最近这几次,他隐约能够感受到自己仿佛触碰到了什么边界,只要突破那一层边界,他就能将自己的“声音”传达出去。
如果说狼之间的“语言”分成了三个步骤:传达器、传播频道与接收器。
那么羿玉的接收器是完好无损的,传播频道也没有对他关闭,只有传达器,仿佛是不小心被关掉了一样,需要想办法打开才能使用。
他自顾自地练习了一会儿。
累了就过去啃两口羚牛,再到旁边转转,他还抓到了一只兔子。
这只兔子凶猛得很,张着嘴巴就要咬羿玉,被羿玉一爪子拍了一个半死才老实。
羿玉这会儿并不饿,没有将兔子吃掉,而是将拨了拨兔子,将它晃醒就把它放走了。
又过了大概一两个小时,所有的狼都睡醒了。
大家又开始讨论起来怎么去抓羚牛。
尤其是那只头牛。
“缺耳”特别想吃掉它。
但是羚牛群规模不小,头牛看起来也很聪明镇定,他们目前的狼数有点少,不能硬碰硬地拿下,只能想想办法智取。
到了这个时候,羿玉就有点烦躁,板着脸坐着听其他狼七嘴八舌地讨论。
有狼说让“鹰眼”直接去把头牛引出来;有狼说它们就在就待在这里不走了,把所有的牛都吃完了再走;有狼说它们可以制造骚乱,乱中取牛……
最后,一直安静没有说话的“大脚”出了个主意。
羿玉听着,向“大脚”投去了目光。
棕褐色的狼随口一说,就是一个杀牛诛心的狠计,充斥了狼的奸诈狡猾与捕食者的残忍。
但这,才是这片雪山最真实的样子。
.
狼又来了。
他们仿佛是盯上了羚牛群,每天都来,来的狼一天比一天多,从五头,到现在的七头。
头牛烦躁地蹬了蹬地,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们又拖走了一只牛犊。
那已经是狼群杀死的第三只牛犊了。
一只羚牛发出心碎的叫声,有点像是羚羊。
其实,如果羿玉在现实世界中看过相关的纪录片就会知道,羚牛其实是羊亚科的动物。甚至于,它们被称为羚牛,也有说法是是因为它们的叫声与羚羊很像。
头牛鼻孔喷气,庞大的身躯定住,沉默地注视着不远处的狼群将牛犊分食殆尽。
狼走了,留下一地的鲜血与残骸。
羚牛群没有靠近牛犊的残骸,就连失去幼崽的羚牛也已经从悲痛中抽身,挑选鲜美的植被。
只有头牛。
智慧,往往会带来更多的烦恼。
……
狼群第六次到来的时候,头牛不再号召同伴聚集躲避,而是来到了最前方。
它沉沉的目光盯住了那头耳朵缺了一小块的狼。
它知道,那是头狼。
“缺耳”龇牙,贪婪的目光锁定了怒火中烧的头牛。
头牛的个头比狼群中体型最大的“缺耳”还要大两圈,而且与狼流畅的身体线条不同,它仿佛一座肉山,奔跑起来雪地都在颤动。
但是,太慢了。
它在狼的眼中,跑得太慢了。
尤其是,它的同伴比它跑得更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