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玉稍加思索,这才明白温双双与丫鬟的言下之意。
他之前以为温双双是想先向他了解温秋妃临终之时的情况,再去扫尘院。现在看来,温双双应该是不能去扫尘院,或者说不被允许去。
因为她是王姨娘的女儿。
若是早前,念在她毕竟是温家小姐,王姨娘又早早被关进了院子里,温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家里养了只小猫小狗,眼不见心为静。
可是最近接连出事。先是发现东庭正屋床下被放了纸钱,当时温夫人就已经怀疑到了温老爷的侄子与王姨娘的身上,只是没有证据才隐忍下来。
现在温秋妃又不明不白地没了,连温洲白话里话外都觉得其中有人作祟,更别提丧子的温夫人了,她忙完这两天,缓过神来肯定就要调查温秋妃死亡的内情。
这个时候,温夫人根本就不想看见温双双,所以温秋妃临终之时,都没人去通知温家唯一的小姐。
方才温双双身边那个丫鬟其实是想让羿玉出头,好让温双双能够去参加温秋妃的丧礼,毕竟羿玉是温家“长媳”,最方便在这件事上发言的人。
然而羿玉还是现代人的思维,很多地方都要仔细琢磨才能将话听全。
至于现在……
温双双眼里还含着泪,暗含期盼,羿玉却无法直接揽下这件事来,这里面内情太复杂,羿玉生怕自己处理不好,反而弄巧成拙。
可也不能不管温双双。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小妹先回去吧,回头……我见了洲白,问问他如今是什么安排。”
也只能如此了,温辰安需要静养,羿玉也不可能去找温老爷与温夫人询问此事,只有温洲白了。
温双双用力点头:“辛苦大嫂了。”
温双双走后,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趁着温辰安还没醒,羿玉嘱咐笔刃看好院子,步伐匆匆地赶往扫尘院。
·
扫尘院里。
温洲白已经给温秋妃的遗体沐浴过了,趁着身体未僵换上了准备好的殓服,再随后移入棺中,但不加盖,口中放入珠、米等物。
说起来这棺材其实是早前温辰安身体不好时,温家为他准备的,毕竟温秋妃年轻力壮,家里怎么会想到给他备棺材……
“将秋妃挪到前院正厅去,那边已经搭好了灵棚,这边还是太小了。”温老爷看着灵柩中的次子,内心满是悲痛。
白发人送黑发人。
温洲白应下,出去安排家丁,正好看见羿玉从院外进来。
“嫂嫂。”温洲白连忙迎上去,“嫂嫂怎么来了,可是大哥那边……”
“不是你大哥的事。”羿玉扯着温洲白的袖子将他拽到一旁,压低声音,“刚才小妹来找我了。”
温洲白一下就明白了,拧紧眉头思忖了会儿:“嫂嫂别管此事了,我来安排。”
羿玉问他要怎么安排,温洲白就叹气。
不止是温双双,还有温老爷的侄子温锦程那边,肯定是要报丧的,到时候亲友吊唁,温双双也不可能不出现。
况且温秋妃之死,如今还没个定论,也都只是怀疑罢了,温双双更是被王姨娘牵连的。
只是温夫人刚丧子,总要让她缓过来再提此事,不然就是火上浇油了。
两人齐齐沉默下来。
负责移动灵柩的家仆已经准备好了,温洲白看了一眼天色,叮嘱羿玉:“嫂嫂,天快黑了,你先回去吧。对了,大哥怎么样了?方才听人说大哥吐血了,我还没敢给母亲讲……”
这段日子“晚间”都很太平,可是看着天色渐渐昏暗下来,羿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暂时还算稳得住,回去吃了药已经睡下了,我这就回去,三弟不必送我,紧着这边的事情忙的。”
“我知道。辛苦嫂嫂照看大哥,嫂嫂自己也要注意身体。”温洲白往前送了两步,“嫂嫂慢走。”
羿玉连屋子都没进,又匆匆赶回去了。
踏入三全院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
温辰安天黑之后醒过一次,勉强用了点粥点就怎么也吃不下去了。他枕在羿玉大腿上,因心神消耗巨大,看起来病恹恹的。
“小玉用饭了吗?”温辰安问。
“我之前已经用过了,夫君不必担心我。”羿玉用手指梳理着温辰安的长发,他的头发很软,摸起来还滑滑的。
温辰安睁着眼睛,头痛欲裂,他没吭声,只枕着少年温热的大腿,脑袋里发空,什么也没想。
夜色浓稠欲滴,看不见星月。
一阵夜风吹过,房檐下的红灯笼摇摇晃晃。温家长子成婚的喜事还不到一个月,宅里上上下下又挂了白,唯有三全院里还挂着红灯灯笼。
只是这抹红在沉重的夜空下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一门之隔的上房里,温辰安闭着眼睛枕在羿玉腿上,不知是睡了还是醒着。
羿玉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给温辰安梳头的动作,侧头看着窗户,开口时声音很轻:“夫君,今晚的风似乎有些大……”
话音未落,有什么重物被风裹挟着撞上了上房的门,发出一声巨响。
羿玉被这声响吓得抖了一下,悬在膝上的手腕立刻就被温辰安握住了,腕间微凉的温度令羿玉迅速回神。
温辰安慢慢直起身,脸色依旧苍白,另一只手轻柔地抚过羿玉的脸颊。
“许是灯笼掉了,没事。”他温柔地注视着羿玉,指节在少年耳垂上蹭了两下,将白玉似的柔软耳垂蹭得发红,像是偷偷抹了胭脂似的。
羿玉怔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这是祝夷诶。
他倒想看看祝夷被吓到会是什么样子。
可是温辰安神态如常,对外面的关注不如对羿玉关注的十分之一,完全没有被吓到。
羿玉有点失望,又有点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