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们不知两位少爷为何突然沉默了下来,也都静静候在旁边,一时之间,此处莫名安静非常。
片刻后,温秋妃沉沉开口:“不必,我一个人就够了,你不是要给母亲送糕点吗,不要耽搁了。”
温洲白摆摆手,叫身后跟着的小厮先回去,然后一转身挤到温秋妃身旁:“不耽误,不耽误,二哥,咱们一道去吧。”
说着,他已先往祠堂去了。
被落在后面的温秋妃面露难色,叹了口气。
兄弟二人到了祠堂,负责扫撒看护的老仆摆了两个蒲团放在一列列牌位下方。
祠堂里香火不断,檀香味弥漫在每一处角落,温秋妃掀开袍子跪在蒲团上,从怀中掏出红纸,整理平整放在前方。
然后他接过温洲白递来的三炷香,置于眉前,几息之后插入香炉之中,烟火弥漫,温秋妃拿起一对茭杯,在香炉上绕过三圈,再合拢手掌,禀明所请之事后,略微向上抛掷出去。[1]
两声脆响,茭杯落地。
温秋妃缓缓睁开眼。
茭杯一正一反,所求之事,祖宗应许。
“果然是天定的好姻缘。”温秋妃呼出一口气,觉得又轻松,又有说不出的沉重,他将万种思绪压下,拾起茭杯擦拭干净放回去。
回过头时,就见祠堂里空无一人,温洲白已不知所踪。
温秋妃默不作声地将地上的红纸捡起来,放回衣襟里,一刻不停歇地往三全院去。
卜出吉兆,还要往女方家中送去一只大雁,然后下聘书,纳吉便成了。这一步不仅需要媒人,还需要长辈亲往,不知大哥是如何思量的……
·
温秋妃从祠堂离开之后,温洲白从屋后走了出来,神情说不出的烦闷憋屈,抿着嘴在祠堂前的空地上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
最后停下脚步,心里已经下定决心。
“有没有红纸?”他问祠堂中的老仆。
老仆有些耳背,温洲白提着嗓子又问了一句,他才结结巴巴地说:“有、有。”
温洲白面色转好,又让他拿笔墨。
东西一拿到,他就让老仆离远点,自己一手拿纸,一手拿笔,写下两个年庚八字。
笔墨一干,温洲白便走到列祖列宗面前跪下,重复了一遍温秋妃之前的举动。
又是两声脆响。
温洲白没有立刻睁开眼睛,他闭着眼睛的时候不知都想了什么,六根香在静静地燃烧,他睁开眼睛时已毫无顾忌。
若是祖宗允许,他自与羿玉恩爱两不疑。
若是祖宗不允——
他已看到了地上的茭杯。
一正一反。
……
两位少爷接连离开祠堂后,老仆拿了抹布进去擦地,叠放蒲团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一对茭杯。
“各位老爷夫人莫怪,莫怪……”
老仆吃力地弯下腰,将地上一正一反的茭杯捡了起来,放回台上,继续擦地。
堂上香火轻萦,一个又一个温姓的牌位却无一不暗淡,仿佛有什么庞大的东西盘绕在牌位之上,鸠占鹊巢,偷天换日。
·
温辰安虽然知道自己与羿玉乃是天作之合,但温秋妃一时不过来,他心里隐隐有的不安便挥之不去。
待得知是吉兆之后,温辰安心中彻底安定了下来。
“往羿家送的大雁,大哥可有准备?”温秋妃手指摩挲着腰带,心想这个时节,倒是好猎大雁,若是他的话,一下午的功夫尽够了。
温辰安既是要补上礼节,就不会有遗漏之处:“二弟放心,我早已准备好了。”
他捏着染上檀香的红纸,露出个淡淡的笑来,随即看向在旁的笔刃。
“让人抬轿子来,我去静心堂给母亲请安。”
·
往常温辰安不能见风,所以从不出屋子,但是娶妻之后,他倒是因此而有了新的想法。
不能见风,但若是坐轿子从一个屋里到另外一个屋里,轿帘再厚实些……
昨日决定要给羿玉补上礼节之后,温辰安就让人去准备轿子里,今日正好用上。
温秋妃不知其中内情,只以为是普通的轿子,连忙劝阻:“大哥,虽说如今天气渐热,但风一点儿也不小,大哥若是想给母亲请安,不必急于一时,万一受寒生病反倒叫二老担心。”
温辰安笑着摇头:“二弟不必担心,等轿子来了,你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且坐下吧。”
温秋妃半信半疑地坐下。
·
羿玉一开始只是装睡,过了一会儿倒是真睡着了。
这次他睡得很香,没有梦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场景,也没有看到大片大片斑斓的色彩,就只是在黑沉的梦乡中沉睡了一会儿。
醒来时也只觉神清气爽,没有任何沉重的感觉。
衣裳已经变得皱巴巴的,竖起来的长发也散乱了,这个世界是羿玉头发最长的一次,比上个世界的假发片还要长,而且发量很多,让他有些不习惯。
羿玉揉着眼睛坐起来,解开了剩下的发髻,手指随意梳理了几下长发,指腹轻轻按压头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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