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
羿玉在心中算了一下,他上一次与德拉贡·桑切斯见面是在任务者聚会前一天,也就是在周五。
而今天是周一,或者说周二的凌晨。
短短三天,能发生什么变故?
“不过,烛台下面是最黑暗的地方,这句话显然有它的道理。”沃尔夫·泰勒轻轻地将手搭在羿玉肩头,手掌包住了一部分的手臂,“圣殿或许真的没有意识到,黑暗生物离他们如此之近。”
羿玉眼睫轻颤。
他刚刚洗过澡,披着一件宽大的睡袍——是按照沃尔夫·泰勒的体型裁衣,却没有上过身的新衣服。
此刻丝丝缕缕的夜风不断地从衣袍间涌进,羿玉感到有点冷,他垂着眼睛,心脏仿佛被攥在了掌心。
不是为了德拉贡·桑切斯,而是因为沃尔夫·泰勒。
从沃尔夫·泰勒突兀地捂住眼睛开始,羿玉就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违和感。
明明狼人的语气没有变、语调没有变、声音也没有变,可是羿玉就是感觉站在他眼前的,不是那个将他举起来的沃尔夫·泰勒了。
那种平静之下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感觉,甚至、甚至有点像是……
“我明天去德拉贡家里看看,也许他会知道点内情。”
羿玉用声音打断了自己的思绪,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自己最好不再继续想下去了。
结果一定是他不想面对的。
沃尔夫·泰勒湖蓝的眼珠轻轻动了一下,竟流露出几分惋惜,他透过层层墙壁,看向了天边高悬的明月。
“我和你一起。”沃尔夫·泰勒收回视线,眼底干净澄澈,“万一有什么意外,我也能帮上忙。”
话音落下,羿玉察觉到那种无孔不入的微凉渐渐散去,他微仰着头,静静望着沃尔夫·泰勒,眼眶慢慢地红了。
沃尔夫·泰勒吓得差点变身,他连忙低头,手足无措地道:“我不去了!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你哥哥是资深的圣殿骑士,他见多识广,才不会出现什么意外……菲利克斯——”
羿玉捂住了沃尔夫·泰勒的喋喋不休的嘴巴,手腕上的佛珠在深夜里透出几分圣洁。
“我想要你和我一起去。”羿玉认真地注视着沃尔夫·泰勒,松开手后,勾下了左腕上的佛珠,“沃尔夫,戴上这个好吗?”
沃尔夫·泰勒还在紧张地盯着羿玉的眼睛,确认他没有真的落泪才暗自松了口气,转而看向有点像是珍珠,又有点像是石头的饰品。
“好。”他毫不犹豫道。
羿玉将佛珠戴到他的左手上,心里还是有些发沉。
他觉得沃尔夫·泰勒刚才那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样子,有点像是上个世界里被鬼迷心窍了的老三俞景烁。
羿玉不想考虑……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可能性,他只是想着,如果它真的来了,能不能不要对沃尔夫施加影响……
希望佛珠能够为沃尔夫带去庇护。
“你的手腕怎么了?”沃尔夫·泰勒将羿玉的左手拢在掌心,痛惜地看着他手腕上的红肿,隐隐还能看出几道手印。
羿玉也看过去,是在马车里被吸血鬼抓的,手腕没有被折断,只是一些红肿,都是佛珠的作用。
“没事,之前和吸血鬼战斗的时候伤到的,过两天就好。”羿玉不怎么在乎这点小伤,忙着叮嘱沃尔夫·泰勒,“佛珠不要离身,洗澡也要戴着。”
沃尔夫·泰勒全部答应:“好,你放心。”
……
羿玉回卧房休息之后,一道黑影从住宅里飞窜了出去。
五分钟后,乌维·泰勒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听到了爪子扒门的声音,他连外衣也来不及披上,穿着睡衣光着脚就跑去开门。
门外,红色巨狼一头钻了进来,在远方叔叔担忧不已的询问中变成人形,面色无比凝重。
“手腕上的红肿应该用什么药?”
乌维·泰勒:“……”
他的表情渐渐变了,指了指自己眼下的青黑:“小毛毛,你看,我三天没睡觉,刚睡几个小时就被你吵醒了。”
沃尔夫·泰勒点了下头,继续道:“你把药给我吧,菲利克斯手腕红肿得厉害。”
乌维·泰勒运了运气,顾及着熟睡的妻子和孩子,到底没有在家里和沃尔夫·泰勒互殴,忍气吞声地去拿药了。
“涂上就行了。”他没好气地道,“我怀疑你脑子里只有菲利克斯,等你以后有了伴侣,我看你是惦记菲利克斯还是惦记伴侣。”
“再见。”沃尔夫·泰勒拿了药,迅速脱下刚穿好的衣服,准备离开时才想起一件事,“对了,圣殿对面那个银光餐厅里有吸血鬼,你明天告诉他们吧,走了。”
乌维·泰勒正想多问几句,就见那道红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里。
“……可恶的小毛毛。”
他摇摇头,关上门回去继续睡觉。
·
沃尔夫·泰勒回到光明广场,变成人形后穿上衣服,拿着药,悄无声息地走进了羿玉的卧房。
他能够听到床上的少年已经睡熟了,为了不打扰他的睡眠,同时尽快处理伤势,沃尔夫·泰勒只能偷偷摸摸一回。
菲利克斯应该能够原谅他。沃尔夫·泰勒红着脸想。
羿玉睡觉没有拉上床帐,沃尔夫·泰勒走到床边,凭借着良好的夜视能力,看见了羿玉熟睡的面容。
平时总是显得有些忧郁沉静的少年,睡着的时候表情舒展,倒是比清醒时更符合他真正的年纪。
沃尔夫·泰勒心软地看着这一幕,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
他打开药盒,用几乎感受不到的力道,将药膏均匀地涂抹在羿玉左手手腕的红肿处。
似乎是药膏起了作用,梦乡中的少年忽然动了动手指,“唔”了一声,声音又轻又低,沃尔夫·泰勒却听得很清楚。
蹲在床边的红发男人眼神忽然凝滞了,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
简约到有些简陋的房间里,全然陌生的黑发青年,同样熟睡的夜晚……
他以一种奇怪的角度穿过墙壁,或隔着被子,或身处被下,怜爱而珍惜、贪婪又急切地、不得章法地亲近黑发青年。
沃尔夫·泰勒摇了下头,倏然从破碎的画面里挣脱。
再看向床中的少年,身影竟与画面中的黑发青年隐隐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