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木君璇这边各路亲友齐聚一堂,推杯换盏,其乐融融,但说远在南越郡的木侯府今年的新年气氛也比往年要热烈许多,因为已经接掌其父帅印的世子木锦轩回来过年了。
木锦轩是木侯爷的嫡长子,现年三十七岁,自幼受其父悉心教导,文韬武略,样样不凡,十六岁随父上战场,之后一直驻守边关。两年前木侯爷辞官归隐,木锦轩奉旨接掌帅印,今年是他接掌南境帅位后,首次归家,侯府的气氛自与往年不同。
木侯府是以军功起家的实权侯爵府邸,爵位世袭罔替,当代侯爷木长风惊才绝艳,他本为书香之家子弟,却在十八岁的时候弃文投武,入了军营,二十一岁时开始显露锋芒,当时大齐与周边四国大暴发大战,他在这一战屡建奇功,声名鹊起。
等到二十六岁,四国兵马被驱出去齐境后,他在南境的声望已无人出其左右,被先帝显德帝封为镇南侯,爵位世袭罔替。木长风韬略无双,又深通为官之道,虽为武将,在官场上却如鱼得水,更兼于他坚毅桀骜的性格,骨子里并没有多少愚忠的念头,典型的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管你是天皇老子,也要做好被我砸碎骨头的处事原则。
在他执掌南境的这几十年里,大凡对他抱有恶意,主动跑过来招惹他的,无一例外,皆没有好下场,该他奉守的责职,他没有半分懈怠,南境在他的镇守下稳若磐石,不该他管的事,他同样从不会乱发善心多插手…久而久之,镇南侯木长风在大齐朝堂逐渐成为一个无人敢惹的存在,别说一般的王公大臣,即便是皇帝,也不敢无缘无故牵怒打压他。
这样的一位侯爷,不喜欢他的人肯定很多,坐在最高位置上的那位对他只怕也是忌惮异常,如今的侯府繁荣鼎盛,这一切都建立在有位强势侯爷活着的情况下,若他的子侄不力,无人接班,只要他一死,偌大的木侯府即便不烟消云散,亦会很快沉寂下去。
如今世子顺利接掌了父亲的帅印,只要他能坐稳南境帅位,木侯府至少还能再风光三十年。为此,世子接掌帅印后首次回家过年,整个木侯府都是一片欢欣雀跃。整个南越郡的权贵,借故上门攀交情的亦是络绎不绝。
在这种欢跃的气氛中,唯有一人的心情与大家截然不同,此人便是二房主母杨氏,杨氏倒不是妒忌世子,她的夫婿木二爷与世子是嫡亲兄弟,两房同出一脉,世子越有能耐,木侯府的地位就稳固,木侯府的地位越稳固,二房就越能跟着风光。
否则,单凭木二爷的能耐,是不可能保全侯府一门富贵的,杨氏乃世家之女,这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自不可能不懂。让她焦躁难安的是另一件事,自三日前,十八连云寨覆灭,木君璇安然无恙的消息传进木府之后,她整个人就懵了。
她想不出木君璇是如何凭着一已之力,覆灭了那传说中的,比魔鬼还可怕的十八连云寨的,她只知道一条,既然那妖孽连十八连云寨都能覆灭,她…这个生在锦秀堆中,金尊玉贵的活了三十余年的内宅贵妇人,头一回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和彷徨。
因内心太过煎熬,这几日来她行事频频出错,先是世子归来的第二日,她与众妯娌与世子夫人寒暄的时候,因心不在焉打翻了茶杯,差点烫到了刚怀有身孕的侄媳妇(世子的儿媳。)
接下来就是吃年饭的时候,一大桌人都围着说侯夫人说着各种吉祥话,结果轮到杨氏的时候,她正在发呆,半天没反应,最后还是坐在她身旁的女儿文馨在桌子底下悄悄伸手捏了捏她的手掌,才醒过神来,虽然最终圆了过去,亦引来了无数悄然打量的目光。
好在能与白氏一起坐着吃年饭的都是侯府的嫡脉晚辈,在拥有绝对话语权的白氏面前,没有什么人敢随意议论或嚼舌根,吃过年饭,大家纷纷告退的时候,白氏叫住了杨氏:“妍之,你留一下。”杨氏心头一紧,不敢多言,只能乖乖留了下来。
木文馨眼见母亲脸色苍白,有心留下来帮衬一二,磨磨蹭蹭的不想走,却被白氏一个眼神瞪住:“文馨,你先行下去,我和你母亲有些话要说。”木文馨不怕母亲,却颇为畏惧祖母白氏,白氏面一沉,眼一瞪,她便什么话也不敢说,灰溜溜的跑了。
“妍芝,如果我记得不错,文馨的亲事就定在今年八月,你行事一向稳妥,如今女儿都要成亲了,你却像失了魂一般,整日魂不守舍,可是出了什么事?”等众人都离去后,白氏的目光才转到杨氏身上,灼灼的盯着她开口问了一句。
“母亲,没出什么事,我这几日身体不适,总感头晕眼花,晚上也睡不好觉,总做噩梦,为此精神有些不济,让母亲忧心了,是媳妇的不是。”杨氏垂下视线,下意识的握住了袖子下的手掌,低声接口道。
“身体不适,头晕花眼,总作噩梦?为何不请大夫?”白氏皱眉道。
“时近年关,我以为是近日劳累,这才导致身体不适,原想着休息休息就好了,就没去找大夫。”杨氏咽了口口水,道。
“是么?可我为何听说,是十八连云寨被灭一事传到府中之后,你才变得这般魂不守舍的?”白氏眼眸微微一眯,静静打量了她半晌,才接着往下道。
“母亲,十八连云寨被灭和我有什么关系?我都没听说过这事啊!”杨氏本就握着的拳头不自觉的用力,指甲瞬间刺破了掌心,可她却毫无所觉,只豁然抬头,一脸愕然的看向白氏。
“哼,十八连云寨是盘驻在武连、云穆两座山是的十八座土匪寨,恶名昭彰,天下不其名的人不多,他们离南越不过一千余里,其覆灭的消息三日前就传到了咱们这,现在满城百姓都在理论此事,你能没听过?”白氏冷哼了一声。
“母亲,此事传回南越不过三日,我一个内宅妇人,因近年关,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哪有闲功夫去听这等八卦?”杨氏一脸惶然的接口。
“真若如此,最好不过,如你与此事有什么瓜葛,即便是我木府的媳妇,我们只怕也护你不住,你好自为知,下去吧。”白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只略带疲惫的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