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四九章 不离不弃(1 / 1)

毕铁林脚上只穿着黑色棉袜,没有带手铐接受一次又一次的询问调查。

正如没被再一次戴上那东西,给了他信心,他也并不慌张。

他告诉自己:他有愧,但他没罪。

这一次他又被冤枉了。

可他相信,比起十年前,他的家人捞他的方式会更有力量。

随着毕月接到第一个欠款企业主动打来的电话:

“这铁林我们都是兄弟。他当时没催过我煤款,知道我们小厂子的难处,让我缓了口气儿,那人够意思。现在他有难,理应如此。”

随着调查小组勘察后了解的情况越来越多;

随着楚亦清的灰色轿车在太原不停穿梭,一次次拜访走动:

随着毕成签下十份赔偿合同,在对矿工家属鞠躬行礼给付赔偿金。

随着重症监护室其中一名矿工苏醒,他对调查人员断断续续的讲述:

“从七个矿合并那天,我们老板就要求要有上下半夜都得查岗的人。

我就是当天负责四矿后半夜查岗的。

我听到警报响了,我也不懂那东西响了是啥意思。

监控室的小吴是被厂家培训过的,我以为他明白,看他没出来,我也没当回事儿。

第二天一早,本来不是我的班,我眯醒一觉心里乱糟糟的,起早去就是因为不放心。想趁着大家都没到岗呢,问问小吴,问问他昨天是到底因为啥响,要不然不托底。然后就爆炸了。”

本以为事实会随着那震人心魄的爆炸声,被废墟掩埋了。

可这一刻,伴着那断断续续的讲述声,造成悲剧的事实又重见天日。

小吴的家人指责重症监护室苏醒的人是撒谎,给对方气的又陷入了昏迷。

昏迷者的家属当即不干了,两方打在了一起。

这一闹开,矿工的家属们全都明白了,毕力为了保他们平安花了很多钱。花再多钱有啥用?挡不住有人出现重大失职才让他们的家人躺在这里。

后来乱套了,又恰巧领导来慰问,医院只能靠报警来压制住大家的情绪。

毕月也被通知到了。

她听完后,第一次在人前落泪。

跟她来的陈大鹏更是哭的不能自已。

大男孩跟着毕铁林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呆了两年,情绪激动喊道:

“查。都去查,你们吃白面馒头白大米,你们去查查别的矿上吃的是啥?都说好人好报,哪呢?哪呢!”

各方运作下,毕铁林出来那一刻,就被两个女人一把搂住了。

梁笑笑大哭着叫他的名字。

毕金枝自责的扑在他弟弟怀里:“只卖了冰棍厂,没人买,没凑够多少钱。”

毕铁林安慰了下两个女人。等再抬头,他就四下寻找另一个家人的身影。

他这一进来,重担都压在了侄女身上,侄女呢?

毕成道:“我姐回京都了,她说齐鲁那二百万违约金她回去想办法。”

事故认定最终结果:不存在非法开采,没有密闭作业,未违章指挥,没有违规冒险的决策,不是责任事故。

毕铁林站在医院走廊,面对记者,面对所有家属致歉,并且表态道:

“毕力煤炭公司会配合政府进行矿井灭火工作,七个矿全部整改,消除一切隐患,一定会做到验收合格再次开工。

今天这场意外事故,我仍旧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从今以后,从我做起,每一个矿工都要学习安全生产知识…”

在毕铁林说这番话的时候,京都楚亦锋的房子里,毕月此时在这。

她回来第一站没先去看她闺女儿子。

而是开了六个小时的车,一脸疲惫在哄她娘。

房子都卖了,她娘那么会过日子的人,急手出售,都卖赔本了,怕给她娘憋屈病了。

毕月也挺无奈:得说京都这地方啊,连本地加老外的,有钱人真多,都不给人后悔的机会。

她看着满屋狼藉,客厅到处堆的都是东西,还会开玩笑道:

“娘,真是破家值万贯。看起来咱家还挺富裕,比从前强多了不是?”

刘雅芳想咧咧嘴安抚女儿,可她一个应和的“嗯”字都带出了哭音儿。

毕月看向她,刘雅芳一下子就受不了了,扑她女儿身上抱着哭诉,委屈极了:

“一把年纪了,搬姑爷房子住。没家了。妮儿,娘没家了。”

“娘!”毕月拍着刘雅芳的后背,她忽然这一刻才发现,她娘怎么那么矮,长的怎么那么小:

“娘你听我说。没啥。你信我吗?你信你闺女吗?啊?”

刘雅芳哭懵了还不忘在毕月怀里不停点头:“信。”

“你看,你相信我有那实力是吧?您听好了,这保证我就给你撩这。

你要喜欢那四合院,等赶明儿我再买回来。卖了有啥?要多少钱不是事儿,有数就行。我不信砸的别人不转手。

你要是不喜欢呢,我给你买个更大的,院里都能盖个游泳池。到时候你和小溪、小龙人,你们仨撒欢游泳都有地方。”

刘雅芳抬起头,离开她闺女怀里,吸了吸鼻子:“越说越胡说八道。我一旱鸭子游什么泳?”

“呀,娘你真信了?”

刘雅芳不好意思哭了,用手掌心一抹脸:“你快去你那工地看看,你舅要翻天了。”

毕月立刻惊慌了。是啊,工资延误三天了,唐爱华都要疯了,工人指定得闹事儿,或许罢工了吧!

也没顾得上看刘雅芳不对劲儿的表情,拎起包就走。

刘丰和拿着大喇叭又在做动员工作,并且昨晚跟他媳妇一合计,他还有一件大事儿要宣布:

“工友们,老少爷们,有从赵家屯出来的,有十里八乡隔着亲戚认识扑奔来的。

我外甥女、咱月亮湾碰到难处了,工资发不出来,大家伙都清楚,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我职位虽然没唐副总高,可我托大一回。

我是她毕月的舅,都说娘亲舅大,我敢替我外甥女说那句话,不会欠黄的,一分都不会少给,她一定能给!”

有工人们喊道:“刘工头别浪费时间了,干活吧!”

刘丰和笑的一脸褶子,拿着大喇叭喊:“我怕你们闹情绪啊!”

也是在此时,毕月的灰色轿车停在路边,她离很远就听到了喊话声。

工人们喊的很朴实:“供饭就行,饭别断了!”

唐爱华说道:“有谁家里有急事儿要用钱的,到我这可以先预支。”

毕月知道那账面早划空了,唐爱华说那话恐怕是想用他那年薪顶上。这个副手,干的是事业。

而刘丰和还在拿大喇叭磨叽道:

“我媳妇开那小卖店,兄弟们抽烟取烟,喝酒拿酒,卫生纸啥的不要钱。免费开放,咱们顶住一阵儿是一阵儿啊,大家伙齐心协力度过这个难关!”

毕月仰头望着那即将要封顶的高楼,泪流满面。

她从买地皮开始,跟她娘干的那些仗。

她像个小菜鸟似的,为了办那些证件,抱着肚子楼上楼下跑关系。

她都快生了,腿肿的要命,穿的跟个水桶似的,从春天一直坚持到三九寒天。

她都发不出工资了,都要卖楼了,她的那些乡亲们还相信她。

月亮湾,她的另一个孩子。

哪有卖孩子的?卖了又怎么对得起这些进城务工想大干一场的老少爷们。

毕月极快的擦干眼泪。

骂自己道:

哭什么?毕月你个穿越人士,你碰到大风大浪就会卖房卖地?你就这两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