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毕月往她自个儿屋跑的时候,一副蔫头耷脑像是失恋模样的毕成,也在同一时间推开了家门。
毕成疑惑地看过去:他姐这是跑什么呢?
还没等他问呢,连大门都没来得及关上,毕月已经站在了刘雅芳的对面。
屋里说话声的不对劲儿,让毕成立刻惊愕地瞪大眼。
刘雅芳右手扬起的是b超那张纸单子,左手是毕月的病历本。
长方形的小本子,在她的左手上已经是摊开的状态。
刘雅芳只来得及看病历本第一页姓名那一栏的“毕月”俩字,至于里面写的是什么,医生那些潦草的字迹,有些字认识,有些是字认识她。
“这是什么?”
面对木着一张脸,手中握着所有“证据”的母亲,毕月的第一反应是心里先咯噔一下。
她两手紧紧交叉合十,眼中满是慌张,就这几秒钟的时间,她的两个手心里全是汗。
“是,是…”
要说刘雅芳此刻作为母亲要是再没有第六感,那她真就不是毕月的亲妈了,别看她没细看那些东西。
前前后后这段日子的种种迹象一串联,她闺女病了,得的是什么“病”?什么病又吐又挑食,口味大换样,上厕所俩月不用卫生巾?
刘雅芳不敢想,她不想信。
所以她又气又急又不可置信,尖锐的怒吼声里是颤抖的:
“说!”
或许就这停顿的几秒钟给了毕月心理支撑,她本来也打算摊牌的。
而此刻心里就一个声音:捡日不如撞日,毕月,就现在吧。
“我怀孕了。”
毕月这一句话,让身前身后的两个人都惊住了。
刘雅芳半张着嘴,被证实了心里的想法。她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颤抖了起来,但她眼中却是一片了然。
那了然中有难怪了,难怪最近这一段时间,她女儿那个不对劲儿!
而毕成是完全惊呆住了。
他僵着一张脸看着他姐的后脑勺,喉咙动了动,却像是嗓子忽然失声了般,说不出一句话。
刘雅芳哆嗦着唇,手中的东西全部轻飘飘地掉在了地上,她抬起右手指着毕月的鼻尖儿,气的心抖手抖,不想相信,不能相信,再次质问道:
“你?你给我再说一遍。”
毕月倒平静了,说出来了,到底走到了这一步。
她平静地回望刘雅芳,没躲没闪。
她的最后一丝挣扎,最后一丝防线,顷刻间化为乌有。真就再重复了一遍:
“我怀孕了。”
刘雅芳抡圆了胳膊甩了过去…
“娘!”毕成只来得及上前一步,本能的在第一时间用身体保护他姐,“啪”的一声,刘雅芳那用尽全身力气的巴掌就甩在了毕成的脸上。
毕成瞬间歪头,脸上是清晰可见的手指印。
可他却顾不上疼,他也不敢想这巴掌要是落在他姐脸上会是什么样,因为他娘状态差极了。
“娘?娘你别这样,娘,我姐一定有苦衷。”
毕成说什么,刘雅芳已经听不清了。
她甩完了巴掌,全身像是被冻僵了打着哆嗦一般,她那通红的手心还冲着毕月的方向,眼中全是恨铁不成钢的恨意。
哗啦一声,她忽然像疯了似的,跳高蹦起,两手将毕月写字台上的东西全部划拉掉地。
台灯碎了,灯泡的碎渣散落一地,书本,水杯,毕月的日记本被她扫开飞了起来。
她没打到毕月,她恨,她恨她怎么就生了一个这样的女儿!
“你咋就能干出这样的事儿?你到底干出了这样的事儿!好好的阳关道你不走,你要作死自己个儿啊?!”
刘雅芳发疯一样地踹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她又去拽毕月床上的被子,褥子,一把薅下所有,褥子搭落在床边儿。
将手边儿能拽能摔的全部扬在了地上。
当刘雅芳看到乱七八糟的床,空荡荡地书桌,发泄过后,她彻底崩溃了。
刘雅芳忽然扭头仇视般地看着毕月,飙高音骂道:
“你咋还能有脸说出来?我要是你,这么丢磕碜我自个儿就去死!”
毕月深呼吸压抑着自己,她能感觉到自己那颗心,被刘雅芳吓的差点儿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毕成用伸开两个胳膊像老鹰护小鸡一样拦着,护着他娘,护着他姐。
刘雅芳上不了前,打不着毕月,看着她闺女那脸色发白了,她又心痛又心急。
她一下又一下地踹着脚边儿散落地东西,又拍巴掌又跺脚,她恨毕月恨的不行,那眼泪不知不觉间滑落在腮边:
“我,我怎么就能生出你这样的闺女?!
你?毕月,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你爹那条瘸腿吗?对得起你自个儿吗?!
你没结婚,你刚多大!
你好好的前程,你眼瞅着就要毕业了!
我盼,我盼着你毕业!”
刘雅芳用手心使劲一抹脸上的泪,另一手用拳头不停地砸自己心脏的位置:
“你俩考大学咱家放不起鞭炮,你爹还跟我合计着,毕业了,咱回去也好好露把脸,我还心里想着,我这半辈子受的苦,终于值了,扬眉吐气了!
你跟我说什么?你怀孕了。
我给你把菜刀,大妮儿,啊?我给你把刀,你捅死我吧,你捅死你娘我吧,啊?别这么当要账鬼了!”
毕成脸上全是慌张,他觉得他娘好像马上就要疯了一样:
“娘,别、别…”
刘雅芳像是突然得了失心疯一般摇着头,脚上终于不再踹东西了:
“啊!!”
她放声大喊了一声后,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刘雅芳双手捂脸,肩膀抖动的厉害,瞬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老天啊,我还臭不要脸说别人呢。
我闺女,我生的!
我生出个孽障啊!
我这几十年盼着的希望啊,我活着是图啥啊?啊?!”
毕成猫着腰去拽坐在地上嚎哭的母亲,他先于毕月眼圈儿红了,商量着,却语言匮乏的很:
“娘?娘,你别这样。”
刘雅芳哭的泣不成声:
“大妮儿,你剜我心,我生养你一回,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干这样的事儿,老毕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我早知道就不该供你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