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九章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1 / 1)

姨奶足足忙活了一个小时,又是和面、又是擀皮、又是现包的,除了嘴上嘟嘟囔囔地磨叨着“折腾人啊!这就是折腾人!”,还得该干啥干啥,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她包完馄钝又开始对着炉灶犯愁。

这些家伙什也没用过啊?

关键是,就是在老家,自从大儿媳进了门,她就没做过饭!

姨奶唉声叹气的又爬回楼上问楚老太太…

“你咋啥啥都整不明白呢?这事儿也问我啊?

二丫呀,你说我就想吃口馄钝,你咋净事儿呢?就那么难嘛?!”

好嘛,楚老太太一句有用的都没说,她仰靠在床头紧皱着两眉,说一句叹一句,叹气叹的姨奶都快要上不来气了。

七十多岁的姨奶受不住了,她摆了摆干瘪的手叫停道:

“哎呀妈呀,大姐啊,可快别磨叽了,行!行!你等着,我自个儿捅咕去!”

这碗热气腾腾的混沌,足足忙到真是快深夜了,才端上了楼,递到了楚老太太的手里。

姨奶在床上盘腿大坐,斜睨了一眼楚老太太。

看着她大姐拿着汤勺终于消停吃上了,她回身拿起床脚的烟袋锅子,刚点着抽两口打算歇歇时…

“唉!”勺子啪嗒一声扔回了海碗里。

“姐,你又咋的啦?”

“哎呀,你别(bai)坐床上抽啊?我这还有电褥子呢,你哪下子给点着了呢?就我这腿脚,我跑都跑不出去,那不得烧死我啊?!”

姨奶深呼吸,连呼带吸的又忍了下来。

楚老太太两手交叉放在小腹处,她抬了抬眼皮看了眼半敞开的卧室门,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此时此刻都极其不舒服。

如果坐在面前的不是她亲妹妹,她还能好好找找茬发泄发泄。

可是是二丫,她又不舍得,她也在压抑着。

半夜时分,她胸口那股郁气,怎么都散不出去了。

姨奶慌张了:“大姐,你咋的了?”

她以为没看清呢,顾不上还没把烟叶子磕光,赶紧凑上前,用着浑浊的那双眼睛贴近处看她姐。

发现她大姐真的是没人招她、没人惹她的情况下,哭了。

“大天儿没回来?看来是都不回来了!头一回哇!头一回要他媳妇、不要我了!”

楚老太太眼神始终落在那扇半敞开的门上,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

“二丫啊,他这是要不管我了?这楼里从此往后就剩咱俩了?”

楚老太太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慢慢地布满了泪水。

她开始害怕了。

她无法想象如果大儿子不要她了,真不再拿她当回事儿,那她该怎么办呢?

只有一双干瘪的手瞬间抓住了楚老太太,姨奶跟着感同身受地哭了。

一位八十岁了,一位七十多岁了,刨除东家长西甲短抱团在一起的战斗,其实她们也有好久没有静下来彼此安慰了。

姨奶抹着楚老太太的脸,一边儿劝着:

“不哭啊,姐。不哭。”一边儿自己哭的比谁都严重。

姨奶吸着大鼻涕,嘴里还喷着烟袋油子的味儿,实打实地安稳楚老太太道:

“大姐,不怕,有二丫呢!我可是生了仨小子,哪个都能给你养老,还能给你扛灵幡!”

一句“扛灵幡”,道出了楚老太太的心事儿!

她深深地记得,她们爹没的时候,她家就没有扛灵幡的。那状况在当时的农村,老惨了!都被跟前儿人骂绝户人家!

可她明明生了俩儿子,一个没了,另一个这看情况也不要她了,她多希望楚鸿天能把楚鸿迟那份孝心一块堆儿给她。

等她走那天?…

楚老太太摸着胸口倒着气,她心里下定了决心:等楚鸿天再回家,她就是装死装到作死,也要吓住楚鸿天,然后把大儿子的心从大儿媳那拉回来。

楚老太太一双混沌的泪目看了一眼饭碗,不行,她得好好活着,虽然是吓唬大天儿,可是她还没活够呢。

她得吃、得喝、得好好活着!

姨奶还在激动地掉泪情绪中,楚老太太却忽然出声道:

“我这排不出来粑粑,那能吃进去吗?二丫呀!”

三层小洋楼的二楼某窗户里,那灯是亮了一宿的。

姨奶先是伺候着不能起床的老太太排便,一抠就是半个多小时,抠的楚老太太嗷嗷喊疼,抠的姨奶一手的排泄物却得忍着。

随后又是开窗户放味儿,大半夜的,眼看着就要过元旦的三九寒天,老太太往被窝里一躺啥事儿没有,姨奶进进出出又洗手又开窗关窗的,没俩小时就觉得头重脚轻根底浅,脑子都是迷迷糊糊的。

等窗户关上了,楚老太太又折腾着…

“二丫,这馄钝再热热吧?我这也没吃啥东西都饿了!你不要嫌麻烦,要是我吃这凉东西拉稀,还是你遭罪。”

“二丫啊,那床单子得现在就换下去,咱俩不能搁屎窝子里睡觉吧?”

“二丫啊…”

“二丫?”

一宿过后,姨奶委屈极了,她吸着鼻涕、喉咙发痒,干脆爬不起来了。平日里盘的利利索索地发揪,干脆也散着,就那么披头散发地下楼接勤务兵手里的早餐盒子。

而楚老太太也感觉很委屈,她都尽可能的不折腾亲妹妹了,咋她妹妹居然还拍大腿哭着说她jing儿(特意)的呢!

她要真是jing儿的,那也是对她大儿媳梁吟秋啊?

可是就这些活,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她大儿媳都不用她嘟囔,人家眼里都有活!

还能背她下楼去客厅坐坐。

终于被老太太在对比下,记得起点儿“好”的梁吟秋,她此刻肿胀着眼睛盯着病床上的楚鸿天。楚鸿天也是在此时清醒的:

“你瞪俩眼珠子,瞅我干哈?这家伙我睡觉都睡不安稳!我这不是没死吗?你瞅瞅你那眼睛哭的!完蛋儿样!”

梁吟秋的心,悄悄地松了口气。

听起来声音还好,还是那大嗓门,看来确实死不了。

她站起身,一言未说,直接扭身拿起茶几上的保温饭桶,倒出了一杯盖小米粥,拿着勺子。

一系列本能动作做完,她尴尬的后背冲着楚鸿天,僵在原地。

楚鸿天看着梁吟秋的背影,叹气出声:

“你啊,梁吟秋啊,你比日本鬼子还尿性啊!

我没被小鬼子干倒,我被你几句话给削倒了。

小秋啊,你啊,头子!”(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