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1 / 1)

毕月眼中的大弟毕成,那形象,老惨了,比农民工还不如,都快赶上逃荒的了!

她憋不住笑。

本该系装黄豆那种麻袋的麻绳,捆着两个胶丝袋子,毕成肩膀上分别搭着,前面俩、后面俩,总共四个大包。

毕月怕肋坏毕成,麻绳下面还搭着两条毛巾垫着,能挡着点儿肋痛。

毕月笑出了声,越笑越大声,毕成叹气,这可真够没心没肺的了!

他停下大步,回身等着他姐,这一回头不要紧…

他漂亮的亲姐姐啊!

别说其他人了,就是他这个亲弟弟都不爱多瞅一眼。

脖子上是个假领子,说是什么预备到了苏国当模特套老头衫用的。

脸上都是汗,两条大麻花辫盘到了脑瓜顶,脖子上挂着个军挎包,肩膀上横过来一个超大号的大花布兜!走路都驼着腰!

“姐,你?”

毕月依旧没心没肺的咧嘴乐,吭哧吭哧走路跟着,以为弟弟叫自己是要唠嗑,想了想,得哄哄大弟,别孩子没到地方呢,再上火!

穿着塑料凉鞋的两只脚,紧走几步。

“大弟,别上火,姐不多说别的,卖了你就知道了。站的高才能看的远,男人心要宽!那什么,我给你唱个歌鼓鼓劲啊?”

也不管毕成同不同意,张嘴就来。

不均匀的气息里,带着笑音儿的歌声里,满满都是讨好:

“天地我笑一笑,古今我照一照!

喔人间啊路迢迢,天要我趁早,把烦、烦恼甩掉!

痴情的最无聊,我不是神仙,也懂得逍遥!”

毕成伸手去抓毕月肩膀上的大包裹:“姐,快留口气歇着吧,再岔气喽!你唱的那是个啥?真难听。把包给我?!”

“不用,我真能背动!唉,你这鉴赏、鉴赏能力太差!”

躲闪的姐姐,怕累到姐姐的弟弟,甘心情愿自己受累,心疼溢于言表。

略显蹒跚的步伐,当京都夜晚的霓虹灯亮起,他们步行到达火车站时,早已大汗淋漓。

这一刻、这一天,真真切切的感受,心里哭,脸上笑;

八十年代,通往火车站的那条路上,他们狼狈地背着大包小包;

他们和那些饭后安逸遛弯儿的人们擦肩而过;

他们没心没肺、冒冒失失、苦中作乐的景象,镌刻进了姐弟俩的记忆中。

楚亦锋白衬衣、黑西裤,他站在嘈杂的火车站门口,是那么的醒目,又有那么点儿格格不入。

他刚送铁磁儿刘大鹏去了软卧车厢,现在正要像赶场似的奔下一个地点,和其他兄弟来场夜宴。

喧嚣的人群,又正好赶上暑假季,火车站到处都是返乡的学生。

这幅景象,很平常。可不平常的是,楚亦锋忽然驻足回眸。

他半眯起眼睛扭头看向一男一女扛着大包的背影,他以为,姐弟俩只是回老家。

当不久后,他得知这次偶然相见,毕月是要踏上“探险之旅”时,心疼、后悔没拦住、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暴怒。

即便现在的楚亦锋并不知道姐弟俩是要出国,当他看到毕月肩膀上扛着个大包裹,又忽然侧过头和她弟弟傻乐的样子…

他站在火车站的门口,就那么望着,看着那个瘦高的女孩儿,一副惨兮兮的样子,为心底那抽丝般的酸胀、久久未动。

浑身上下,充斥热血,涌动着自信,这就是十八岁的毕月。

京都站,23:00,京都发往苏国莫斯科的列车启动。

火车鸣笛的那一刻,毕月和毕成都趴在窗口,看向站台,看着那些陌生的送站人。

没有一个人是送他们的,没有谁会对他们道一句:“异国他乡要平安”。

毕月的心情其实是迷茫的,她也不清楚、不知道、不明了这个时代的苏国行情。

心慌是因为,火车动了,真的走了,她清醒了,不再是洗脑模式一心开启“发家致富”。

只凭那一段采访,是不是有点儿…没退路了!

毕月的表情是镇定的,她知道大弟一直比自己心里还没底儿。

姐弟俩看着站台,随着火车咣当咣当的运行声,他们又很有默契的对视。

要不说男子汉大丈夫呢,毕成倒从容了,他对毕月说:

“姐,就是颠沛流离,咱俩这不也在一起?没事儿哈!反正我们能回来,大不了再炸油条。”

他居然透过表面看实质,看进了毕月眼底藏着的那一丝不确定。

“呸呸呸!不吉利!谁颠沛流离?睡觉,六天呢,我们要珍重!”毕月脸红的趴在硬座的小餐桌上。

是啊,反正票和证件都在手,她不能把弟弟领丢!

就这硬座票、手续,还是梁笑笑拜托她舅舅弄到的。

毕月趴在餐桌上,想到这,叹气,那丫头也是个苦命的娃。

都说有后娘就有后爹,自从她亲妈在她七岁时过世了,她爹虽然单了两年,可这男人啊…

女人能守住,要貌有貌、要能耐有能耐的男人可不扛勾搭!

后娘又生了弟弟,她爹也不再那么偏心眼的宠她,笑笑更是几次三番的亲眼看到后妈偷摸给弟弟塞吃的。

不过还好,笑笑有姥姥姥爷,还有娘亲舅大有本事的舅舅。爷爷奶奶也念着第一个儿媳妇的好,一直怕笑笑受委屈。

毕月还没心没肺的替梁笑笑犯愁呢,毕成推了推毕月的胳膊,小声问道:

“姐,这车厢咋不像回咱老家的车那么挤呢?”

毕月抬起头,也立起身子探头看了看车厢,没有想象中的拥挤:

“途经好多城市,还有内蒙古、蒙古啥的,估计车票贵,你等再跑个一天两天的,咱俩不被挤冒泡就不错了。”

毕月话刚说完,车厢里的灯光忽然变暗,她小声唏嘘道:

“你也抓紧时间眯一觉,晚上看不清啥,养足精神、白天看景。赶紧睡觉,别瞎琢磨!”

后来,几年后的毕月,即便那时候她才年仅二十三岁。

当她回忆到这一段日子时,她问过自己:

如果再次重来,还敢不敢?

答案是否定的。

当时是怎么有勇气踏上这趟列车的?

毕月汗颜,抹了把脸:足够傻白甜!

她心里明白,当时真正的原因应该是,那份霸道的自信来自于“她是穿越的”。

然而现实教育了她,“穿越”真不是万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