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零章 自家兄弟(1 / 1)

雁西归 九月酒 3167 字 3个月前

礼单上列了福寿饼、文定酒、六红绸料、如意珠…足足一长串,看着倒也是多见的讨吉常礼。

可福寿饼是赤金的,文定酒是古酒兰生,六红绸料三缂丝三重锦,如意珠更是足足用了一百二十颗合浦南珠,更不必说其余贵重金银器物。

不仅贵重,更花足了心思。

容潜虽没有携雁而来,但表现出来的诚意大大超出了王氏预期——怕是全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问名时送上这许多重礼的。

王氏将礼单交于袁妈妈,笑着看向容潜:

“世子有心了。”

容潜微微颔首:

“不敢当夫人行称之礼,晚辈表字晏行。”

这番恭谨谦逊的姿态,哪里还有半分殿上凛凛之色?

王氏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意,那颗悬着许久的心终于落了位。

“好,晏行。”她微抬手指着圈背椅,“莫站着,快坐下说话。”

容潜从善如流。

袁妈妈自小丫鬟手中接过茶亲自端上,容潜接了茶微微点头,倒让袁妈妈有些受宠若惊。

王氏知道容潜这是给她面子,愈发觉得受用。

躲在屏风后的程曦捂着嘴差点笑出声。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容潜。

平日他总是穿着深寒色衣衫,对着道真与程钦时虽说也敬为长辈,但到底有些清冷。

不像今日,整个人都透着谦和温润的气息,丝毫不漏锋芒。

竟这般会装…程曦笑弯了眼,倾身越过王氏背影看向低头喝茶的容潜。

容潜忽然抬眼,目光有意无意自王氏身后屏风掠过。

王氏见状心下微微一跳,暗忖程曦可莫要动来动去的被发现了——她不希望容潜对程曦落下个轻浮不端的印象。

王氏不动声色挪动一下位置,将身后微微遮挡。

容潜若无其事收回目光,眼睑微落藏住笑意。

他轻咳一声,引出今日正题:

“说来惭愧,今日之礼本该请媒人前来,只是御赐之婚不比寻常,一时间未找到合适人选。”容潜解释道,“此番冒昧还请夫人包涵,待纳吉之时必然礼媒双全,绝不有缺。”

却只字未提家中长辈。

王氏哪里会同他计较这些。

她看着容潜满是笑容,点点头温和道:

“事从权宜,我与外子都明白。且咱们得在钦天监择下吉日前纳征卜庙,这本就不以常礼而行,你不必太介怀。”

说着看了袁妈妈一眼。

袁妈妈忙转身将写着程曦八字的折书取来,笑眯眯端到容潜面前。

容潜起身自盘中取过折书没有打开,直接收入怀中,而后朝王氏躬身一揖。

“晚辈自当尽快归卜于庙、征得吉兆。”

王氏愈发满意了。

她如今觉得程原恩说的当真没错,容潜除了门庭身世这一点外,简直挑不出一丝不好来。就连原先瞧着有些冷淡的性子,如今看来也根本是自己误会了。

她恨不得立时去佛堂上三柱高香。

王氏让容潜起身安坐,并言道让他留下用了饭再走。

“…外子也会回来。”

这是直白表达对容潜及这桩婚事的满意。

容潜终于松了口气。

因昨日程时找上门之事,他始终担心程原恩夫妇心中也压了诸多不满,只是碍着皇帝面子不好表现出来。

他忙诚意谢了此番盛情。

王氏便问起日常饮居、喜好等,容潜皆一一详尽答了。间或还寻了王氏感兴趣之话题,自山西风土人情到世族名家,从天门积雪到汾河晚渡,一路说来,倒将王氏满满故思之情给勾了出来。

“…你还去过山西?”

“早年随长辈四处游历,曾在山西停留过一阵。”

王氏听后好奇心起,问起他游历之事。

容潜避重就轻,只捡了各地所见轶事及景致风貌说,倒将王氏听得入了神。

在王氏看来,程曦也算是出门去过多地之人,但似乎容潜所见所到之处比程曦更多更广。

她暗忖两人都是喜爱四处游历的性子,这大概便是缘分罢。

要不怎么程曦对着王骞就是生不出兄妹以外之情,而与容潜不过殿上一面、一旨婚书,便认定是要嫁之人呢?

王氏再看容潜心情已全然不同,根本就将他当作了女婿一般。

她兴致颇高地与容潜聊着各地见闻,而屏风后程曦却琢磨着该怎样寻个机会与容潜见上一面才好。

若不然还是寻个理由去庄子上住一阵?

可是她如今有了婚约,母亲未必会同原来一样对她放任不管。

也许可以试试找一日去金银楼…

程曦苦思冥想着,却忽闻外头门房管事意外道:

“四爷?”

程曦一愣,正在说话的王氏与容潜也一顿,收住声转头朝堂外看去。

只见程时一身绯红常服出现在门口。

程曦差点跳起来——四哥回来做什么?

程时可是知道容潜底细的,程曦怕他在王氏面前胡乱说话惹出怀疑。

而王氏此刻想的也与程曦一样——老四回来做什么?

她深知程时性子,怕他心高气傲不满赐婚,存心来容潜处立下马威刁难一番。

倒是容潜神色不动,至少面上未见什么异样。

“母亲。”

程时大步走进来,打了声招呼便侧过脸看向容潜,眉峰一挑,扯开嘴角笑道:

“听说我妹夫来了?”

脸上神情简直能拽上天。

王氏差点将手中茶碗丢过去。

人家还没纳吉下定呢,他就先摆起大舅哥威风!

王氏微微一咳,稳了稳声,转头同容潜道:

“这是我三子,近宗行四。你们应当见过罢?”

容潜点头:

“我与节懋兄曾多次打过交道,”他起身,看着程时道,“…不料能有一日结成此缘。”

语调温润,态度谦和,浑然不像昨日才打了一架的模样。

程时只觉得牙根酸疼——这小子又在装什么?

他嗤笑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王氏先就打断道:

“晏行,你也不必见外,以后就以自家兄弟相称便是。”

说着瞪了程时一眼略作警告。

程时脸都黑了。

容潜会作妖还是怎么的,祖父与母亲对他都是一口一个“晏行”的,好像他才是程家儿子一般。

“兄弟相称…”程时眉一挑,双手抱胸睨着容潜等他见礼,笑得有些莫测。

容潜目光自他嘴角一扫,随即态度谦和对着程时抱拳礼见,语调中有不易察觉的笑意:

“还望四哥多有关照。”

唤得又顺又溜,倒把屏风后的程曦闹得脸上微红。

程时没想到容潜竟这般没负担。

他今日回来本是无意刁难的,可是现在看着容潜在王氏面前装成这般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鬼样,就怎么都不顺眼。

…谁还不知道谁呢?

他笑了笑,忽然伸手一掌拍在容潜肩背上,道:

“自家人,客气什么!”

容潜面上神色突然微变,极轻地闷哼了下——程时昨日下手一点都没留情。

王氏不明就里,以为程时那一掌拍狠了。

她刚要呵斥程时,就听屏风后传来一声轻呼,又快又短马上便收住了。

王氏忙看向容潜与程时,只盼他二人没听见才好。

可是容潜与程时岂会听不到?

容潜到还没什么,程时却皱眉朝王氏身后屏风盯着看了片刻。

他忽然大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