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九章 异念(1 / 1)

雁西归 九月酒 2749 字 3个月前

“父亲又为陈考说项?”

程曦看着程时皱眉道。

“也算不上说项,陈考之罪本就有些无妄。”程时漫不经心道。

毕竟不肯出银子的是昭和帝,陈考不过顺着帝心而为罢了,如今却又要做一回替罪羊。

他忽然猛地一记手刀砍在程昕胳膊上,喝道:

“收住!”

程昕龇牙吸了口凉气:

“轻点轻点…”

程曦看着都觉得疼:

“你当七哥同你一样,是在军营大漠中摸爬滚打长大的?”

程昕从未离京,自小被孟氏宝贝着养大的。

程时冷冷道:

“既入了京畿卫,便要做好有朝一日血肉护城的准备。”

程曦心下猛地一跳,不由看向程时——四哥这是什么意思?

是无心之言,还是已预料到这巍巍皇城终有一日会被血色浸染?

却见程昕扶正面前木桩,笑道:

“四哥,你平日可是都这般操练西所那些人的?我原以为京畿卫中都是你这般人物,谁知如今才发现…”他顿了顿,到底说的委婉,“也没比我强去哪儿。”

程时想起京畿卫出巡时的表现,不由一阵心烦意乱——这种战力连对抗地方卫所的能力都没有。

更不必说北面的虎狼之军。

若自己统率之兵是西北甚至北地那些…程时猛地打住这念头。

“你与他们比较,上了战场只怕怎么死都不知道。”他睨着程昕冷笑。

程昕从未想过自己有上战场的一日。

孟氏让他去京畿卫不过为了混个官职品级,若家中有能耐,混个几年便调去兵部或五军都督府,这在京城子弟中是极常见的。

孟氏绝不会让他从军。

但程昕也没胆子去撸程时的毛,只得顺着话道:

“是是是,若咱们那位世子爷有四哥你一半便好了。”

话音刚落,便见程时与程曦同时朝自己看来。

“真的,”程昕以为他们不信,“我就几乎没在衙门见过他,只偶尔碰到两次,对人极冷淡。到底是承恩侯世子,穿得金玉华丽,俊眉俊目的好不矜贵。”

程时与程曦的神色便有些古怪。

程昕犹不察觉,嘀咕道:

“…怕是连马都骑不稳罢。”

程时冷哼一声。

容潜舔血杀人时,这小子还在甄氏族学里念天下大同呢。

他一巴掌拍在程昕背上,道:

“你少招惹他…接着练!”

一回头,却见程曦怔怔看着远处发呆,程时不由皱了皱眉。

“跟我来。”他抬脚走进书房。

程曦一愣,忙跟上去。

“你可知福建水师之事是谁捅出来的?”

程曦听他这样问,不由意外道:

“竟不是万蔚的人?”

“是兵部职方清吏郎中,廖戍徵。”

程曦不由一头雾水。

福建都司归前军都督府统辖,如今通政司与前军都督府均缄口不言,怎么一个小小职方清吏郎中倒敢直言天听?

程时看出她的困惑,解释道:

“这廖戍徵是廖祥之子。”

程曦恍然。

廖祥是左军都督府都督,官居一品——难怪廖戍徵小小五品官竟不怕得罪陈考。

朝中向来文武不干涉,平王行二税之事一点都没妨碍到军权,就算一品武官不惧陈考,但也犯不着主动寻事罢?

程曦才不信什么“心忧天下”的鬼话。

“兵部吕大人与郭大人竟也不阻拦?”

她记得吕守义同平王有些不清不楚的干系,那时福建要建水师时,程原恩便怀疑吕守义也是参了银子在那批海船上的。

可廖戍徵能顺利将此事摊到昭和帝跟前,说明廖祥与兵部是支持态度。

“吕守义已递了致仕折子,有阵子没上朝了。”程时道,“如今兵部管事的是郭举。”

这就难怪了。

“廖大人与郭大人十有八九站在了一处,”程曦不由皱眉,“他们不会上了万蔚的船罢?”

说着她又摇头否定。

“不会,不会…郭家与敏家是姻亲。”郭举之子郭兰娶了敏笑,“那他们为何要打压陈考?”

谁都知道陈考如今正是重新入阁的关键时候。

程时闻言看了她一眼,意味声长道:

“我只知道廖戍徵与郭兰,倒是同承恩侯府那位世子爷,交情匪浅。”

程曦一怔,随即瞪大眼。

四哥的意思是,此事可能与容潜有关?

若当真如此,廖祥与郭举又图什么?图容潜身后的皇后与梁王,还是…北地?

程曦呆呆看着程时,却不知程时心中疑团也在这点:他们到底图什么?

要知道山东都司、辽东都司皆是归左军都督府统辖的,而郭举又十有八九就是下一任兵部尚书。

此二人在朝中举足轻重。

从如今种种来看,容潜似乎是与皇后越绑越牢了,但程时心中却始终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是假象。

若容潜当真要与皇后一路走到底,何以一夜之间同程曦划清界线?

…那小子终归选了北地!

程时不由眼中一沉。

如有一日与容潜战场相见,自己有把握能赢么?

他想起那次大漠中的交锋,嘴角抿起——自己亲自训练出的那样一支精锐骑兵,尚且压制不了容潜那支群龙无首的北地兵卫。

更何况京畿卫与直隶卫所那些家伙!

程时忽然间迫切生出一股要回到西北大营的念头。

“小九,”他微微沉眼,看着窗外庭院中程昕挥汗练拳的身影,“若有一日我与他血刃相见,你希望活下来的是谁?”

程曦当然知道程时在说谁。

“四哥,”程曦垂眸盖去眼中痛楚,“我是程家女儿,你的妹妹。”

程时看了她一眼,这答案他早就知道。

可不知为何,程时心底却总有一个念头——若能率赫赫之军蹄踏这残垣腐朽的大越,该是多么畅意。

他猛地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闭目伸手揉了揉紧皱的眉头。

“嗯,”他低声道,“…我是程家的儿子。”

程曦一愣,随即眼中露出震惊之色——程时的语气中有浓浓无奈与不甘。

四哥…似在强迫规劝他自己。

“早些回去罢。”程时挥发她。

程曦深深看了程时片刻,没说什么转身回了凭澜居。

“小姐,”念心在屋外候着,一见她便迎了上来,“秦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