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心下微讶。
当初便是两人差点死在沙漠时都不见容潜紧张…却不知他要带自己去何处?
程曦不由也跟着紧张起来,点头愣愣道:
“好、好啊,远吗?若要去许久我便让人回府说一声儿…”
她的话音在容潜注视下渐渐低了下去。
…他怎么这样盯着人看!
秉着输人不输阵的家学,程曦立时便唬着脸瞪回去,殊不知自己连雪白耳尖都已冒出淡淡霞粉色。
容潜一愣,随即失笑:
“…不怕将你拐了?”
说着便转身走到门外打起帘子,侧过身望着她道:
“走罢。”
已然恢复平日的自若。
程曦冲他做了个鬼脸,走出账房却见金银楼大门已然关上并挂了牌。
掌柜老胡哈腰笑着上前带路,却是领着他们自雕木楼梯上到二层去。
程曦一头雾水,见容潜神色如常走在她身后,便也不多问什么,随着老胡来到二楼摆放诸多金银器物的柜格雅间。
上回她陪着张氏在此选了半日首饰。
却见老胡走到最靠墙的一排柜格前,掏出铜钥往最底下那格锁眼转了转,继而起身一推,那排柜格便往里开了进去——竟是道暗门。
程曦愣了愣,忙起身几步走到暗门前探过脑袋往里瞧。
里面很暗,瞧着像是条短短的甬道,尽头透着些许光亮。
容潜自她身后走上前,站在暗门处回头道:
“跟我来。”
程曦眼睛都亮了——活了两辈子,自己还是头一回见到真正的暗道!
她蹭蹭提起裙摆跟上,身后念心却忽然道:
“小姐,奴婢就在这儿等您罢,万一府上有人寻来奴婢也好挡一挡。”说着朝容潜道,“劳烦世子照看一下我家小姐啊!”
程曦闻言忍不住去瞪她,谁知手却忽然被一只干燥温热的大掌握住。
容潜淡定朝念心点了点头:
“好。”
继而拉着程曦走入甬道。
门在身后缓缓关上,甬道瞬间又暗了几分,唯有尽头那一点微光照亮。
容潜微微收紧手引着她往前走,程曦红着脸在心中默默骂,另一只手却老老实实拽住他衣袖,瞪大眼盯着脚下砖泥。
容潜眼中露出浅浅笑意。
他们穿过斑驳甬道后进到另一座楼中,程曦随容潜下楼,隔着门板隐约听见前头有伙计扯着嗓子道“押物——金镶白玉镯一对——”。
容潜带着她自后门走入一间院子,院中停着辆灰呢顶蓝花布二轮马车,辕架上车夫正百无聊赖地甩着马鞭。
他见容潜与程曦出来,忙跳下车:
“爷。”
说着将马车帘子打起,短褐椎结,却是裴霖。
容潜将程曦扶上车后也跟着坐进车里,裴霖放下帘子便跳上车一扬马鞭。
马车缓缓驶动,程曦抱膝坐在有些逼仄的车内,接过容潜递来的软垫往身下一放,脚尖几乎要碰到他曲起的膝裤。
她透过窗格帘子朝外看,见马车走在一条胡同里,渐渐的来往行人愈多,她便按住帘子问道:
“咱们要去哪儿?”
容潜没有回答,只是道:
“不远,再过一阵便到了。”
程曦猜他这般行事是为掩人耳目,又想起方才那条暗道,便试探着问:
“那暗道是原本就有的吗?这金银楼是你回京后才置办的,还是…”城阳王的产业?
容潜看着她默了默,随即坦言道:
“金银楼是我的,那间典当是奉廷不久前置下的。”
那就是说,暗道也是最近才挖通的——难怪整日忙得不见人。
程曦睨了他一眼:
“…不怕我卖了你!”
容潜便移开目光,眼中笑意不藏。
马车行得越来越平稳,车外人语与叫卖逐渐沸扬,走了一阵后又渐渐轻去,直至最后归于安静。
程曦忍着好奇没有再看,直到马车停下后裴霖在外头低声道:
“爷,到了。”
容潜打起车帘当先出去,程曦扶着他手臂跳下车,抬头便见一座三间打四五路铜钉的朱漆门大敞,其上却未曾悬匾。
门下立着一位四十来岁文士模样的人,留着整齐的山羊胡须,身形削瘦却瞧着温文儒雅。
程曦有些茫然,就听身边容潜道:
“进去罢。”
程曦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失声惊讶道:
“…你的宅子?”
容潜眼中有显见的笑意,门下那文士却已然走上前来,对着容潜见礼:
“世子。”随即又低头朝程曦恭敬一揖,“程小姐。”
程曦又是一愣,便听容潜淡淡道:
“白青涯。”
程曦略一打量,大约能猜到白青涯的身份,而后居然微微羞涩了一下,忙端起一副正经模样回道:
“白先生。”
容潜目光扫过她又冒粉色的耳尖,生生压下面上笑意,低声问道:
“走罢?”
程曦点了点头,随着容潜一道进去,没看见身后的白青涯露出满满惊讶之色。
她绕过丈宽的山水石雕壁墙,沿着白玉砖路一路观景缓步而行,觉得容潜的宅子虽比不上威远侯府威严气派,却胜在丘壑别具、悠然精致。
庭院不似京中常见的那般重重几进皆用墙垣隔断,反而院中有房、亭楼相衔,倒有些南方院落的雅韵。
容潜陪着她一路随走,笑着听她说哪里可以添一处假山,哪里可以挂几个鸟笼,只偶尔将几座院落指给她瞧。
程曦走了半日才几乎将宅子绕了一圈,最后走到中庭,却见整整一座院子竟全然就是片花园。
她瞠目观望半晌,而后真心实意感慨道:
“你可真舍得银子!”
身后容潜没有出声。
程曦不由回过头,见容潜目色深深正望着自己,面上又显出郑重之色。
他看着程曦,将手背去身后,静默良久才缓缓道:
“这宅子是不久前置下的,日后便是我的府邸…此处不会受闲杂人侵扰。”
程曦愣愣点头,暗忖他这是自承恩侯府搬出来的意思。
容潜默了默,微微移开目光看着远处花园:
“…待日后,会将你说的假山、鸟笼,花房、兽屋也都一一添上。”
程曦一愣。
她呆呆看着容潜,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却见容潜忽然看向她,无比认真道:
“和初,待我自泰安归来,想请侯爷去相国寺饮茶…可好?”还在为找不到小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