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天地巨变。
皇帝尚未露面,朝臣们却早早都来了,踩着几个时辰前还沾染了血迹的地,一个个心里打着鼓,彼此对视一眼,不是眼圈儿通红,就是眼下乌青,显然都没睡成一个安稳觉。
严伯安握着诏书颤巍巍往太极殿正殿走,只觉得腿软。
他远远见了郑嘉从后头北宫出来,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脖颈,心底不断权衡着。
郑嘉一定是有备而来。
严伯安深吸一口气,这会儿郑嘉还没能走上前,他在原地转了一圈儿,看到了从宫外走进来的侯官。
前朝的人几乎都见不到侯官都督的脸,唯独他侥幸见过那么一两回,认出来了是越崇。
想要小跑着上前,却又忍住了。
他疾步走到了这位左都督面前,低声道,“越都督知道开盐禁那事儿吗?”
越崇远远见一个官直往自己身前撞,还有些稀奇,敢迎着侯官走的可不多了。
当侯官没有耳朵不利的,听着这么一句话,越崇才站定了。
这事儿从主子下了朝之后就一直让他们侯官盯着。
元煊把话和侯官说得很清楚,皇帝这仁政看着是件好事儿,可开了盐禁,能捞到这笔的都不是普通人,而是达官显贵,所以高阳王一口答应,满朝大臣心里都清楚,可再没有了能够有资格力压高阳王上谏皇帝的范阳王。
崔耀倒是想说,而知道元煊已经等不及了,所以没必要了。
大臣们不同意的都知道不是反对的时候,想捞一笔的根本不会反对,元煊只能让人盯着。
这盐禁一开,上至城阳王、郑嘉,下到严伯安那外放的没用的妹夫,不管是太后党还是高阳王党羽,都伸了手。
什么人,伸了多少手,赚了多少,侯官心里门清。
越崇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就是个老实人,他睁着一双诚恳的眼睛,没接话,“您有事儿?我还赶着向长公主复命呢。”
严伯安瞧他,伸手就要勾肩搭背,“怎么还叫长公主?这今日也算给你逢上正主了。”
这话显然是在意有所指,越崇心里发毛,觉得严伯安今日格外的不对劲,他脚下一个侧步,躲过了那只手,“你这什么意思,有话说话,我听不明白。”
严伯安也跟着踌躇起来,不对劲。
这越崇不是元煊的人?
越崇也在思量。
这严伯安居然是元煊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严伯安这会儿算着时间知道郑嘉要上来了,不敢再耽搁,只能按着自己的心思赌一把,“反正你们侯官喉舌只吐露听到的话,只管和她说一句听到我严伯安说了一句盐禁便是。”
严伯安说完匆匆走了,越崇隐约琢磨出了当中的意味,急急走向了东堂。
贺从熬了一宿,此刻站在门口,和越崇对视了一眼,转头进了室内。
皇帝还在里头,父女两个几乎是对坐了一宿。
元煊很快出来了,她已经换过了一身衣裳,乍一看越崇险些有点没认出来。
玄衣朱绶,漆纱笼冠,眼底似乎还含着未尽的笑意,走出来的时候恍若目睹了初生之日。
可惜那眼底残余的笑意转瞬即逝,走到越崇面前时,就已经成了令人不敢直视的压迫。
不等越崇发话,他就听到昔日顶在他们前头的贺从以极其恭敬的态度低声用鲜卑语了喊了一声主子。
越崇诧异看了一眼贺从,发现他的背脊弯着,眼神恭敬地只定在一个点上。
“都处理好了?”元煊的声音在他前头响起。
“是。”越崇也低了头,下意识地也莫名紧张到恭敬起来,“为首的押在牢里,尸体都打扫干净了,如今巡逻也叫左卫弟兄们填了,我们的人都已经安插好了。”
元煊点了点头,“还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殿下,昨夜京郊高阳王那几处庄子上都有异动,我们去查了,瞧着像是想要转移东西,兄弟们自作主张,给扣下了。”
元煊点点头,“都封了存在外头就是。”
风轻云淡一句话,决定了那些高阳王京外家产的结局。
“还有件事,我们还没找到李御史的下落,倒是传来消息,汝阳州兵哗变,民怨沸腾,只怕……要反。”
元煊接过来看了一眼,风轻云淡道,“刚刚遇上严伯安了?”
越崇一个激灵,又看了一眼贺从。
他忍不住伸手挠头,却又生生半道放下了,“是,严伯安和我说了一句盐禁的事儿,而且说一定要我告诉殿下,是他说的。”
崔松萝恰好出来,听到这一句,忍不住看了一眼元煊,“前阵子水灾,松清的分号也受了影响,所以我让人去扶持扶持,那分号的管事就想趁着开放盐禁赚一笔,是不是为着这个?”
这事儿原本也无妨,可偏偏问题就在松清商号是崔松萝的,而崔松萝却在公主府门下。
崔松萝的商号开得大,且又有制酒售酒的资格,今年又打通了向南的商道过所,和向西向北的商道,将分店开了出去,那么大一个商号下头难免出问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