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京都从未这么乱过。
高阳王来的一路上反复思量了许久,顺阳长公主这次闹事,究竟想要什么。
他死了,对顺阳能有什么好处?
他在一天,就能压制宗室和皇帝一天,大家都糊糊涂涂过来了,他也答应给元煊位列朝堂的尊荣了,何苦斤斤计较,非要争出一个高低胜负来呢。
元煊就像是从前的元屹,非要争出头来。
可有什么用呢,出头的第一个是要被杀的。
元屹蠢,亲眼见证过景昭之乱后元屹下场还要争的元煊更蠢,连城阳王都知道蜷缩起来小心过活静待来日,元煊非要替太后争,非要从台前到幕后,就连太后都龟缩宫内不出,她到底在闹腾什么?
女子凄厉的状告声传入车内,高阳王诧异抬头,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想过了会是那两个元煊非要接出来的歌伎,却没想到是自己的院子里待了足足五年的人。
为什么?
他出奇得愤怒了,一个贱婢,也敢冲出自己的地盘,当街污蔑!
“给我碾过去!!!”
高阳王闭上了眼睛,甚至没有多动一下,只等着那一道凄厉的声音响起。
车夫是熟手,高阳王稳稳坐着,毫无担心之意。
可这一次,车厢内的人没能稳坐无风之地。
巨大的碰撞声在耳边响起的一刹那,高阳王甚至来不及睁开眼睛,下一瞬间就有巨大的钝痛砸入的颅内。
高阳王甚至没来得及咒骂,他费劲儿睁开眼睛,只觉得头上有热流缓缓滚下,一时疼得五官紧缩,发觉整个车厢似乎都已经倾倒在一侧。
耳边一片嗡鸣,他费劲儿地想要撑起来,冷不丁一柄沾染着血的长剑挑开了帷帐。
高阳王顾不得疼痛,奋力向还沾染着自己的鲜血的一壁缩去。
“你是谁!来人!来人!”
“您没事吧。”一道暗含讥讽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我见您乘的牛发了狂,眼瞧着是停不了了,未免当街伤人,更伤了高阳王您的贵体,只好当机立断,斩下了车夫又断了那车辕才叫车停住了,等回头我亲自入宫请罪,叫祖母再赐下新的云母犊车,您说,四头牛都拉不回您的车,您这车,是该换了。”
这语调骄矜至此,除却顺阳没有别人了。
“顺阳!”高阳王勃然大怒,“你究竟要做什么!闲下来就非要闹事嘛!”
元煊还维持着最开始的姿势,只抬着胳膊剑身将帷帐压至边际,仿佛那个当机立断斩车夫断车辕的人不是她一般,极为沉稳。
这些稳坐高台的人总喜欢问她这句话。
她能做什么?
“这不是请您出来?您以为,我要做什么?”
高阳王张了张口,一时瞧着那滴滴答答蜿蜒而下的赤迹竟然没能说出话。
元煊不敢当街杀他。
他这才慢慢缓了过来,是啊,元煊不敢杀他。
她只能给他找麻烦而已。
高阳王勉强绷住了上位者的姿态,费劲儿被跟着的随从扶了出来。
但就是这般的工夫里,宅院里头又大声传来了通报声。
“找到了!!!殿下!找到了!”
侯官跑了出来,元煊恰好转身,站在了高阳王身侧,话语清晰传入高阳王耳中,“我倒是忽然想起来您当年总揽朝政后曾被废黜,以王爵之身赋闲在家,崔王妃就是那会儿死的吧。”
“后来我听说了这个旧事,就想啊,纵然她年华易逝,失去宠爱,与你不睦,你为何囚禁她于僻静单屋之中,只每日供给吃喝,不许任何奴仆接近伺候,等她死后,您家中的姬妾都没有一个再能出得了门的。”
“您在怕什么呢?”
侍从刚刚用丝绸帕子捂住了高阳王流血的额头,随着这句话一出,高阳王猛然转头,绸布重重擦过他的额头,带出一片横行的血,滑稽又诡异。
“你胡说什么呢!诶哟,仔细点!怎么做事的!”
高阳王伸手夺过帕子,自己按在了额角上。
元煊余光一瞥,那帕子末端在空气之中颤颤巍巍地抖动着。
“我胡说什么?”
她笑起来,“既然我是胡说,那这些女子我就先带走了,待到查明无事,我再行给高阳王送回,毕竟方才这一街人可都听到了那美人的控诉,为了您的名声,也为了彻查汝阳粮仓失窃之事,延盛不得不彻查到底啊。”
高阳王怒叱道,“我这府邸内不说有千人也有五百人,你难不成要一个个审讯吗?”
元煊诧异看向高阳王,“我是闲人,当然有工夫仔仔细细地查啦。”
“我阿爷刚登基那两年,我还人事不知,只记得当年的景昭之乱,我和祖母何其耻辱,您当时居然能在景昭王掌权之下,与其同处事宜,荣贵之至,我记得,您也是像丁黄门所说的,什么都没做,只是老实处理朝政罢了。”
元煊却好像打开了话匣子,追忆起往昔来。
高阳王皱着眉忍着疼,不知道元煊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头究竟要说些什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