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监佛(1 / 1)

暮色四合,浓云欲坠,佛寺参拜的人早已四散,小沙弥跑来跑去点着灯,功德箱里哗啦啦倒出来五铢钱,一旁的当家正在监督小沙弥将钱收拢好,手上的账册记载着今日大檀越捐来的布帛。

“这些商人真见利忘本,今日有人捐了百匹布,我验看了一匹,居然尺度不足,难怪佛祖不庇佑。”

“如今这五铢钱是越来越不值钱了,粗劣得很。”小沙弥抓了一把铜钱,摩挲了一下,确定这都是民间私造的铜钱,胡乱塞进麻袋里,哗啦啦作响。

“就是再不值钱,那也要收起来,仔细着点,别落下一个字儿,要不有你好看!”

侯官闯进来的时候,僧兵们尚没来得及反应。

元煊只找佛寺的监院,带着人直入佛堂,问了一句名字,“景明寺监院契沙和尚?”

那当家一怔,“是我……”

眼前人瞧着来势汹汹,且已近宵禁的时候,能在街上走动的只有巡逻的官兵,可这帮人着装齐整,却并非平日里所见的禁军。

尤其那带头的人,一身缁衣,倒像是那些寺庙里静修的居士。

难不成,已经有起义军打到洛阳城来了?

“你们是干什么的?!”

契沙和尚高声喊道,一面催着小沙弥,“快!快去喊僧兵!”

小沙弥想要溜走,功德箱本被倾倒着,见着阵仗赶紧松了手,木箱轰然落地,铜钱哗啦啦倒出来,泼洒了一地小铜山,这动静哪里能逃得了,被围了一圈的侯官拎着后脖颈拿住了。

“喊什么?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那侯官捂了小沙弥的嘴,看向了元煊。

元煊笑了笑,还和和气气地回答了人的问题,“奉天命,上查宫庙,下摄众司。”

她取出一张盖了印的白纸,落到契沙和尚面前,“你道我们是谁?”

契沙和尚心里是有些不信的,佛教是大周国教,谁敢动他们寺庙里的人,更何况他们还是洛阳城里的大寺庙,多少大檀越都是累世的勋贵,对着他都要毕恭毕敬,管眼前的是虎贲还是羽林军,一身的土腥气,平常都进不了这佛堂。

可他定睛一看,慢慢僵住了,目光向上,对上一张秀窄深刻的脸,瞳孔印着他游移的惊慌,继而一声冷嗤,叫他从尾巴骨到头皮都僵了,转而去看身后的那些兵。

胸甲下衣襟口绣着白鹭飞鹰,禽类的眼睛灯油一照,往外泛着光,跟活了一般。

这会儿和尚慢慢回过味儿来,居然是白鹭的官服,他吓得哆嗦,不明白怎么惹了上头的眼。

“今查契沙和尚贷出僧只粟,偿本过利,私吞良田,致使数千良民流离失所,沦为佃户,不敬天子,不敬佛祖,带走。”

契沙和尚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城阳王怎么许你们来的!我们这是佛门!太后怎么肯?你们是皇帝……皇帝派……”

元煊收了笑,手按在了剑柄上,“城阳王?天下事都要听城阳王的准许?”

她回头看了一眼侯官们,“你们都听到了?”

一队人齐声道,“听到了!契沙和尚说天下事都要城阳王的准许。”

元煊点点头,“以城阳王为主,视为谋逆,格杀勿论。”

“不是,不是,你们是谁!胡言乱语!我没有!”

元煊挑眉,耳边传来兵甲之声,“殿下!全部僧只粟借贷的契券都找到了!”

另一队侯官已经从禅房中搜了一圈,在佛堂门口就报了信,元煊看了一眼那厚厚成箱泛黄打卷儿的契券,“带走。”

“朝廷办案,阻拦者,视为同党,格杀勿论。”一侯官低声喝道,看着那赶来的僧兵。

住持都没敢去,自己坐在禅房里头,颤巍巍点了香,在佛前念经,他只愿意研修佛法,对俗事一概不管,寺庙产业,都是监院当家,侯官来他面前念了一遭罪状,他也只能闭着眼睛念一句佛,说一句不敬佛祖,自然不必留在寺庙中,由着侯官将人拖走了。

僧兵还不知情,被一嗓子惊动了赶了过来。

“你不能杀我!快!拿下他们!”监院指着元煊人等高喊,“我不信拿人敢拿到佛寺里!”

和尚不肯就范,抬手挡了一侯官,就要冲向外头喊僧兵。

元煊没什么耐性,剑出鞘,金属震颤嗡鸣,她抬手,利落一剑。

刃入血肉,噗嗤一声,在不可置信的尖叫中,青年人拔剑抬脚将人踹出去,那胖和尚后头挨了一剑,被踹出去,栽入铜钱小山里,硌得他连滚带爬还要向前。

“抓起来。”

她眼也未眨,转身看向了那群僧兵,鲜血在剑尖顺畅滚落,在煌煌的灯火与佛祖慈和的注目下,一点点浸染青砖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佛寺不是法外之地,侯官捉拿罪犯,不要阻拦,还要动的人,视为谋逆,听清了吗?”

沙哑的语调刮过众人的耳膜,僧兵们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沉默。

元煊凛然扫了一圈,眼神所到之处,僧兵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走吧,下一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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