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濒临倒闭小厂的自救之路。”

宋援朝拿起办公桌上的报纸，认真将这篇报道又看了一遍。

安州日报头版头条，配图是安州市罐头厂雷宝指着崭新的生产线开怀在笑。

女婿秦飞不仅人没有出现在照片里，就连名字也没有出现在文字里，报社将稿件送给他过目的时候，他其实有些意外。

年轻人嘛，哪有不好出风头的。

可还有一句话，人怕出名猪怕壮，树大招风的道理看来他懂。

“宋市长，开会了。”秘书提醒了一声，宋援朝点了点头起身。

安州市政府大楼会议室，市委书记李生海压轴出场，他一进来，宋援朝就注意到了他手里拿着的报纸。

“大家都谈一谈各自手头的工作，捡重点。”李生海坐下后，摊开笔记本，戴上眼镜。

各个部门轮流做汇报，轮到宋援朝，他顿了顿开口。

“李书记，全市国营企业经营状况摸排工作基本结束，相比前期摸排的一些轻资产的小厂，咱们市重资产的大厂，问题更为严重......”

“援朝市长，这篇报道你看了没有？”李生海眼角细不可察变了变，打断了宋援朝的发言，手指敲了敲他面前的报纸。

“看了。”宋援朝点了点头，“李书记，是有什么问题吗？”

“大问题倒是没有。”李生海笑了笑，“省经委的钱主任昨天打电话过来，还问了一嘴咱们市罐头厂改革的情况，这篇报道要是早一天，我也好给钱主任交份实在的答卷。”

说完李生海拿起报纸，指着头版头条问，“大家都看过这篇报道没有？”

众人几乎都点了点头。

“援朝市长，罐头厂改革搞的不错，那个秦飞同志去了还不到半年吧，变化挺大。”李生海面带微笑，“我记得那个年轻人可是在咱们跟前立了军令状的，扭亏为盈，一年盈利七十万，现在来看，好像也不全是吹牛嘛！”

会议室里，众人都忍不住笑了笑。

“李书记，罐头厂那边新产品刚刚投产，还没有经过市场检验。”宋援朝说，他在想李生海为什么要堵他的嘴，他想谈的不是罐头厂，罐头厂放到整个安州市国营企业改革上，只是一个药引子。

“援朝市长，你要对秦飞同志有信心，我就很有信心嘛。”李生海呵呵笑着，又指了指报纸，“会议结束以后，你给钱主任打个电话，做个电话汇报，钱主任可是一直很关心这次试点改革。”

“好了，今天的会就到这，大家都去忙吧。”

“援朝市长，你跟我来一下。”

市委书记办公室，李生海神情很是严肃，他看着宋援朝，沉吟开口。

“援朝，你交上来的报告我看了，我的想法是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你前不久才提出要搞国企承包责任制改革，现在试点还没有结果，不宜再有其他动作。”

“援朝，不怕你笑话，我现在的想法就是站好最后一班岗，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恰当的形容就是，保住晚节。”

“我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这么做不是怕事，是为你好。”

“你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咱们国家现在需要的就是你这样年富力强敢想敢干的干部，你肩上的担子只会越来越重。”

“眼下安州这个班子，谈不上多团结，也谈不上各有山头，我这个老好人还在，大家都会看在我的面子上，维持着平衡。”

“你拿一个罐头厂搞改革，和拿重点企业开刀，这两个可不是一件事情。”

“要想做事，先要保护好自己，这个道理你肯定明白，你从通阳县到安州市，这是重要的一步，接下来的一步能跨到哪儿，你有没有想过？”

“援朝啊，我说的这些话，不是以市委书记的身份跟你说，是以一个老哥的身份跟你说。”

“你是个想做事也能做好事的人，我希望你能再跨一步，更好地做事，造福百姓。”

李生海语重心长，说了很多，宋援朝听完以后久久无声，他这才意识到，他有点着急了。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要拆掉罗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李书记，感谢您的良苦用心，您放心，我明白怎么做了。”宋援朝说。

“嗯，明白就好。”李生海欣慰笑了笑，“你记得给钱主任打电话，详细说一下罐头厂的近况，对了，他们有奖销售这个事情你重点关注一下，不要出乱子。”

“好。”宋援朝点了点头，起身告辞。

安州市人民广场，安州最为繁华热闹的市中心，广场的角落支了个摊子，摊前高高挂起的红幅上写着‘亲亲优酸乳奖品兑换点’。

“杨月，你说飞哥让咱们在这支摊子干啥，晒死个人，我大老爷们无所谓，你一姑娘晒黑了没人要咋办？”孙胖子拿着个扇子不停扇着风，嘴里跟着抱怨，“中奖率那么低，卖出去多少才能有个中奖的人，咱得等到啥时候？”

“胖哥，你能不能把嘴闭上，你要是嫌热不想干，我回头跟飞哥说。”杨月白了孙胖子一眼，“飞哥做事是你那个脑袋瓜能看明白的？”

“我脑袋瓜咋了？”孙胖子不服。

“你说咋了，也不知道是谁，被发了好人卡偷偷抹眼泪。”杨月笑。

“杨月，打人不打脸，杀人不诛心，你过分了！”孙胖子急了。

“切，你做了还怕人说啊。”杨月继续补刀，“我说胖哥，你下次再喜欢谁，喜欢个靠谱的，老这么被发好人卡，也不是事。”

“杨月，好啊你，你现在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我要告状！”孙胖子愤愤地喊。

“你俩聊啥呢，这么激动。”史东明满头大汗走了过来，“我刚去转了一下，几个大商店都没什么人买咱们厂的优酸乳，咱们秦厂长是不是太自信了？”

“史科长。”杨月想了想说，“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用秦厂长的话说就是，让子弹飞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