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庵门外,华阳侯府的马车停下,卫洛文匆匆的下了马车,熟练的往后面香客的院子而去。
最后一个院子,也正是当初卫月舞因为住不下时,据说一位老夫人让出来的那个院子。
卫洛文上前轻叩了门,门开了,一个中年女尼恭敬的冲着卫洛文双手合十,行了一礼之后,让在一边。
卫洛文大步走了进去。
正屋的门口,也有一个女尼守在那里,看到卫洛文过来,同样恭敬的一礼,然后把身后的帘子掀起。
卫洛文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摆饰并不华美,和卫月舞之前离开时一样,香炉里檀香袅袅,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女尼就坐在案前,提笔写着什么,听到帘子的声音,抬头看向卫洛文,手中的笔放了下来。
卫洛文上前行了一礼,神色淡淡的问道:“这么着急着让我过来,有什么事?”
他之前原本要上马的,就是看到路边梅花庵的女尼,才匆匆过来的。
“你先坐下!”女尼指了指一边的椅子,道。
那张脸虽然苍老,皱纹极多,但却依稀可以看得出精致的眉眼,既便现在岁数大了,也有着淡淡的风华,可见年轻的时候,必然是一位绝色的美人。
“什么事,您先说吧,我一会还要去给舞儿找大夫。”卫洛文却没有依言坐下,神色之间虽然恭敬,但却是极冷淡。
见卫洛文这么坚持,女尼也没说什么,皱了皱眉头问道:“听说静德要嫁给燕国公世子?”
“您听说的没错,舞儿明天就要大婚了!”卫洛文淡淡的道。
“明天就大婚?这么快?不是说燕国公世子要娶的不是三公主,就是四公主吗?”女尼不解的道。
“话是这么说,但舞儿现在的情况特殊,涂皇后那边提的意,燕怀泾答应了下来。”卫洛文其实并不想说这件事,所以说的很含糊,这只是一件私事,他最不愿意把自己的私事跟其他事扯上一起。
“燕国公世子居然答应了下来?他难道不知道若是舞儿这次没事,于他娶公主的事便有了个其他的讲究?”女尼惊讶的道,眼睛却蓦的一亮。
“不管您想什么,请别打扰到舞儿!”卫洛文抬起眼睛,认真的道。
“怎么会打扰到她,只是想为她更好的谋划一下,既然燕世子能为舞儿做到这一步,那么……”
女尼站了起来,神色之中透着几分慈和,微笑道。
“她现在不要什么谋划,只想好好的活下来!”卫洛文定定的看着女尼,脸上没有任何喜色,很不客气的打断了女尼的话。
“洛文,你怎么说话的!”女尼不悦的沉下脸。
“是!”卫洛文低下了头。
“你的大女儿显然己经不行了,脸都被抓伤了,现在又被你送到乡下,这辈子算是毁了,原本还想保保她的,但看她的样子,也着实的上不了墙,一个丫环生下来教养的女儿,果然是没什么出息,把个好生生的前程给白白的误了。”
见卫洛文低头,女尼脸上的神色又和缓了起来,叹了口气,低声道。
这样的话对于卫洛文没有半丝震动,依然只是低着头,不言不语,心里打定主意,不管怎么说,他也不会把卫月娇放出来,至于四皇子那里,四皇子如果还愿意让卫月娇进府就进,不让进就让卫月娇一直老死在庄子里,再不让她进京。
“可她虽然毁了,但冬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可总是你的孩子,你总不能任冬姨娘就这么真的自生自灭吧?”女尼的脸色越发的和善起来。
“冬姨娘生下的孩子会养在庄子里,不会让他受委屈,但也只是如此!”卫洛文扬了扬眉毛,冷静的道,“既便是个男孩,他也只是一个无官无爵的普通孩子,需要什么,自己可以奋斗,而不必寻找祖宗的荫护。”
“这怎么行,皇家的血脉,岂能随便流失在外!”女尼断然拒绝道,“我会找你们府上的太夫人说说此事,总是让她出面,把这事摆平一下,冬姨娘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重要的是孩子?”卫洛文勃然大怒,蓦的抬起头来瞪视着女尼,“这话,您说了这么多年了,但孩子呢?孩子在哪?谁又是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的呢?”
因为激动,卫洛文脸上的神色几乎是扭屈的,眼角含泪。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
说,他们不都很好吗?”女尼被吓了一跳,但随既脸上也泛起怒意,手在桌面上重重一拍,“我做的哪里不对了,让你这么生气,我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你们吗?难道这样我都错了!”
“可他们快乐吗?”卫洛文握紧了拳头。
“他们难道不快乐吗?他们现在的一切都是我在筹谋,我做的一切还不是全为了你们,你们居然一个两个的不领情。”女尼的脸色气的铁青,“我知道你怪我当初做的事情,但如果当初不这样做,你何时才能有个出头之日。”
“不出头又如何,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卫洛文僵立在那里,神色暗淡的道。
“普通人?你的出生就注定了不可能是个普通人,也不可能是个普通人!”女尼冷声嘲讽道,“你不要忘记,这华阳侯其实也不是你的!”
“我知道,所以我会把华阳侯的爵位还出去的。”卫洛文冷声道。
“还出去?这爵位又岂是你想还就能还出去的。”女尼厉声喝斥道,“如果没了这个爵位,你也活不到现在,你以为那时那种情况下,如果没有老华阳侯护着,你真的能活下来?如果没有我拼死护着你,你现在哪里还能好生生的站在我面前,这么对我说话,早知道你这么忤逆不孝,我当初就应当直接把你掐死了事!”
卫洛文的人僵直在那里,脸色有些发青,额头上火叉头青筋暴了暴,但终究忍了下来:“若没有什么事,我先走了,舞儿的身体担误不起。”
“你走吧,静德的婚事,需用心一些,如果能得到燕地的支持,对太子殿下只有好处。”女尼道。
卫洛文转身大步就走,但走了几步却停了下来,头也没回的道:“舞儿是我的女儿,我是她的父亲!”
说完继续往外走。
“我当然知道你是父亲,可你不只是一个人的父亲!”身后女尼的声音虽然不高,但显得很冷情。
卫洛文脚下一踉跄,差点摔倒,但还是径直离开。
待得卫洛文离开,门口的女尼才走了进来,看到坐在里面一脸怒气的女尼,才劝道:“侯爷可能因为静德郡主的身体,才会这么焦急上火的,主子还且请宽怀。”
“我其实也不想这样,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皇室双生子的命运,从一开始便是己经注定,而我当时就错了!”女尼重重的坐了下来,脸上涌起一抹悲苦,“他是父亲,而我也是一个母亲,我又怎么会愿意看到自己的血脉出事呢!”
“那眼下……”
“多注意静德,听说她的身体也不好,帮她找一些好的药来,一定要让她活下来。”女尼的眼睛疲倦的闭上了来,之后那句话几乎是喃喃自语的。
“是,主子!”女尼恭敬的退了下来。
迎亲的花轿比一般的花轿宽了好几个尺码,据说这还是这两天马上连夜赶工出来的,谁都知道静德郡主病的要死,到现在也还昏迷不醒,根本不可能现在马上醒过来,这花轿也是坐不上的。
宽大的扎着铺着大红色礼绸的床板被抬了出来,这也是新做的床板,不是很大,正巧卫月舞一个人躺在上面,头上蒙着一块华美的盖头,就被这么抬入了花轿,金铃是随侍的丫环,原本是应当在花轿外的,但卫月舞这种情况,显然不能就这么一个人躺在花桥里。
于是金铃也跟着进了花轿。
花轿晃悠悠的抬起,卫月舞才气闷的掀开头上的盖头。
她这装着晕,实在难受的很,其实不吐血的时候,她就稍微身子弱一点,也不需要专门躺着。
“郡主,您没事吧?”金铃伸手过来扶了她一把,让她可以坐起来。
“我躺的都僵了!”卫月舞道,别的新娘或者一大早被拉起来折腾,困的不行,她这一天到晚的躺着,这会却是躺的整个人僵直,倒一点也没什么睡意。
扶着金铃的手坐起,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侧头想去掀一下窗帘,却把金铃吓了一大跳:“郡主,您现在可别乱动,这会所有人都看着您哪,您这稍稍掀一下帘子,可不就引起别人的注意了吗?”
平日固然没什么人可以注意,但这会因为这桩奇怪的婚事,几乎所有的人都关注着这事。
“好吧,可真是闷啊!”卫月舞无奈的道,脸上却莫名的泛起红晕。
“就一会就好,燕国公府住的地方并不远,就前面几个街口,一会就好!”难得看到自家一向冷静的主子,露出这种小女儿的娇态,金铃看着卫月舞掩唇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