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姬姝的忍辱负重是对的。
五年后,贤瑄王发动兵变,攻下西凉国,改国号为大周。
姬婉以为属于自己的光明终于到来,不想宣帝不仅没有帮她解除冷宫禁令,还借着改朝换代的混乱场面,以通敌卖国罪诛杀了姬家满门。
一个百年世家巨头,就这样在新朝代的变更下,落下了帷幕。
其实宣帝心里清楚,姬家能助他登上九五之尊,也能让他成为下一个西凉帝。
永除后患唯一的方法,便是将姬家连根拔起。
没了姬家的守护,姬婉姬姝两姐妹就只是供他把玩的女人而已。
姬婉从出生就是被捧在掌心,呵护着长大的。
唯一吃过的苦便是被打入冷宫。
可冷宫里有贤瑄王护着,她虽然不能迈出冷宫半步,却也过着人上人的精致生活。
姬家的覆灭于她而言,比起伤心,更多的是失落于姬家再也不能为她所用。
可一想到日后自己就是一国之母,哪还需要姬家做倚仗,便也就释然了。
真正压垮姬婉的,是宣帝的背叛。
他背叛了他们曾经的诺言。
那些曾经相濡以沫、相知相爱的画面,恍如隔世。
她怎么也想不到,在他温润俊朗的外表下,暗藏着她不得而知的利用和敷衍。
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已然从众星捧月、家族拥护,落魄到将要孤身老死在冷宫中的下场。
世间有多少为情所困的女子,便有多少痴情女郎为之发疯发狂。
姬婉自小娇贵,却没姬姝看得通透,一头扎在情海里不能自拔。
殊不知,宣帝早已在她人的温柔乡中,将姬婉忘却。
这也给了姬姝除去他们母子二人的机会。
她命人暗中将母子二人接出冷宫。
只道是宣帝的命令,让他们去万寿寺浴佛洗身,再回宫受封妃位。
大周建国三年,姬婉也整整三年没有见过宣帝。
当即深信不疑,带着九岁的君昭连夜坐上出宫的马车。
可到了才发现,眼前不是万寿寺,而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姬姝犹如当年高高在上的姬婉一般,睥睨着脚下卑微惊颤的母子。
扬起端庄的笑容,宽宏大量道:“姐姐若是能亲手杀了这孽障,妹妹便带你回去见皇上。”
姬婉立即将君昭拽进怀里,愤恨瞪着雍容华贵的姬姝,道:“你休想,昭儿是未来的太子,你此举与谋逆有何不同?就不怕皇上知道了你这副恶毒的面孔,而治罪于你吗?”
姬姝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勾唇轻笑出声。
“姐姐是真傻还是在装糊涂?”
她残忍地撕开姬姝故作坚强的伪装,亮出血淋淋的事实。
“兄长与弟媳作乱的产物,你当皇上真的会允许他的存在吗?”
“皇上若是真看重你们母子,大周三年来为何还让你待在冷宫,又为何一次也没有去看过你们?”
她的话字字如同针扎般刺在姬婉的心头上。
姬婉眼眸颤动,眼神逐渐变得空洞,似乎是想起这三年来挣扎度过的日子。
她用尽一切方法,哪怕是利用孩子,就为能见宣帝一面。
可纵使孩子都快要死了,宣帝也丝毫不关心。
她垂眼看向怀里的孩子。
他瞪着一双惊惧的眼睛,小心翼翼拽着她身上的衣裳。
她嗤笑一声,伸手强行掰开他的手,眼里充斥着厌恶。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他才不爱我的!”
她嘶吼着一把将孩子推开。
可他们身后两步远便是悬崖,君昭踉跄着一头扎进无尽的黑暗中。
惊恐的哭喊声还没来得及听清,便消失在一阵微凉的夜风中。
姬婉没有一丝不舍,反而松了一口气,一脸怔愣地傻笑了起来。
孩子是他的心病,如今孩子没了,他就能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
她满怀期盼回头,想让姬姝立马带她回去见宣帝。
可迎来的却是贯穿心脏的一把长剑。
望着姬婉错愕痛苦的神色,曹莽邪肆一笑,手中的剑缓缓抽离。
如同丢弃一件废物般,一脚将她踹进了悬崖。
姬姝勾唇笑看着这精彩的一幕,心里竟是从未有过的畅快。
悬崖深不见底,是毁尸灭迹最好的地方。
可姬姝多年来,小心谨慎惯了。
哪怕知道从这里摔下去,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她还是命令曹莽带人去崖底检查一番。
山路崎岖,他们用了整整五天的时间,才找到尸体摔落的地方。
姬婉的尸身被树枝贯穿,一路磕磕碰碰掉落,容貌躯体早已破碎不堪。
只是让曹莽疑惑的是,并没有找到君昭的尸体。
留心四周,发现周围有被拖拽的痕迹,沿路留下了点点干枯的血渍。
曹莽顺着血迹找去的时候,赫然看见一只大猫在啃食着一块腐烂的肉。
那肉上还夹杂着一块布料,是君昭坠下时所穿的。
看那破烂的尸身,他一个小小的孩子,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又被大猫撕扯,绝对活不成。
确定了两人的身份,为了避免惊扰正在用食的大猫,曹莽便带着人离开了崖底。
思绪回归,曹莽回想起那日的事,只觉得诧异。
十九皇子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但眼下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事情没有办妥的确是他的失误。
他伏低头恭敬道:“娘娘放心,猫就算有九条命,臣定然也会将其屠杀干净。
十九皇子的踪迹已经出现过一次,必然能顺势摸出他的巢穴,将他的残党一网打尽。”
皇后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往事如烟,眼里的复杂神色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凉意。
这些年,陆陆续续收到许多关于那个孩子还活着的消息。
可奇怪的是,每当派人追寻他的踪迹时,他就像人间蒸发一般。
当真邪乎!
不过她可不信什么牛鬼蛇神。
一个该死的人,本就不该活着,既然活着,就不怕再死一次。
破晓临近,霞光顺着天际一点点浮出水平线。
鹤湘馆密室。
慕鸾坐在榻沿,紧盯着那半杵在黑暗中的身影。
影栖将药物一一收拾进墙壁上的架子里,回身垂着眼帘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