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
前世,独留她一个人活着,没有亲人,没有归属。
今生,她不想重蹈覆辙。
也该换父兄和阿娘好好活着。
慕鸾思索片刻,抬手擦去脸上的泪痕。
就在君昭好整以暇等着小姑娘最后的答案时,慕鸾突然握紧了那把匕首,抵在他的脖颈上。
君昭站着没动,甚至看都没有看那把稍有不慎就将划破血肉的匕首。
冷白的脸上挂着淡而讥诮的笑容。
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小姐确实心善,心善地护着别的男人,而想杀了他。
他以为小姐会有所不同,原来,也只是他以为的。
还真是令人……失望啊。
慕鸾知道他是在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杀了他,自己和大哥都要替他陪葬。
“你曾经答应过我,不会做出伤害慕家的事,如今你出尔反尔,让我如何再相信你?”
她澄澈的双眸明亮沉静,可那微微抖动的刀刃,还是暴露了她心中的惊惧。
君昭慢悠悠开口,道出灼人心骨的事实,“小姐除了相信我,别无选择。”
放弃一个即将消逝的生命,换回自己漫长的一生,蠢货都知道该怎么选。
绝望的萌芽在心中疯狂生长,慕鸾轻笑一声,挪开了刀刃。
或许这就是她命中的定数。
君昭定定望着她俏丽的五官,因为这抹突然绽放的笑颜而愈发靡丽勾人。
这一刻,他疯魔般认为,他家小姐和自己就是同一类人。
就该和他一样,在这个肮脏的世界里苟延残喘着。
手里的匕首犹如千斤重,慕鸾拿了这么一会儿,便想将其丢弃。
果然她这样羸弱的人,只配成为他獠牙下的猎物。
她一步一步向后挪动着沉重的脚,姝丽眉眼间因为她眼尾的娇红,而愈发柔弱了几分。
君昭看着她渐渐拉开距离的身形,微微侧首,像是在欣赏一场独角戏般悠闲。
黑暗慢慢被一抹细碎的光替代,那莹莹亮光在慕鸾灵动的桃花眼中跳跃,像是藏着钩子般,让人止不住想要靠近。
君昭眼里荡开些许愉悦,竟然有些不忍心再继续逗弄小姑娘。
他抬脚正要朝她走去,轻软的嗓音随之飘荡而来。
“我不后悔在幽茗客栈救了你。”
要怪也只能怪她异想天开。
明明前世已经在他手里栽过一回,还妄想利用他,保慕家未来平安无虞。
“也感谢你两次为我屈尊解毒。”
虽然解毒的对象,从宋闻璟变成君昭。
可这一刻,她真的要感谢他。
至少没有因为她的自私,而多牵扯上一个无辜的人。
“一命抵一命是笔划算的买卖……”
她是输了,但是也输的值当,谁叫她要与虎谋皮呢!
竹帘晃动,莎莎作响,凶猛的雨势裹挟着冰冷,在黑夜中肆无忌惮翻涌。
下一刻,慕鸾闭目,刀刃里森寒的光,自君昭冷白如霜的脸上一晃而过,凌厉地落在她纤白的手腕上。
滴答滴答。
潮湿的地面晕开一抹殷红,如地狱之花般在黑暗中朵朵绽开。
慕鸾抱着必死的决心,这一刀下去,该是筋脉寸断。
用不了多久,身体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冰凉僵硬。
为什么她会这么清楚?
好像,前世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没了意识的。
刺骨的疼痛袭来的时候,慕鸾才真正确定一件事。
人之将死,是会感觉到疼的。
可伤口被人用力抓住的时候,更疼。
慕鸾眼角蔓上湿意,疼得呼吸都在哆嗦,皱眉看着眼前如疾风袭来的人。
几乎是刀刃碰上她皮肤的瞬间,君昭猛地朝她袭去,下意识握住了刀口。
可凌厉的匕首,还是在那娇嫩的皮肤上,留下一个深口子。
君昭轻而易举便从她手中夺过匕首,一把朝廊下圆柱掷去,垂眸凝视着她的伤口。
慕鸾偏头看了眼圆柱上不停颤动的刀柄,回眸,怔愣了一瞬。
鲜红的血珠从他的掌心滴落,交融在她的伤口上。
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流得多。
“你……”
慕鸾腿一软,再也撑不住地倒了下去。
君昭一手护着她的腰,扶着她坐下,靠在自己身上。
一手扯着撕开的衣袍,捂住她血流不止的伤口。
慕鸾似乎才找到呼吸一般,心口砰砰直跳,小口小口喘息着。
她看着男人像不要钱似的往她伤口倒药粉,如梦似幻的神识才稍稍回笼,身体止不住颤抖了起来。
“现在知道怕了。”
慕鸾仰头,才发现他的脸色冷的可怕,一点笑意也无。
甚至能从她漆黑的瞳仁中看到异样的颤动。
他,好像也在发抖。
趴在他胸口处,能发觉,他心跳得好快!
他在怕什么?
君昭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当看到她决绝的眼神,看着她闭上眼的那一瞬,他的心像是突然骤停了一般。
竟然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十分熟悉。
熟悉的让他以为,再也看不见她睁开眼时的模样,冰冷又窒息。
心宛如被掏空了,阵阵发疼。
伤口很深,若是他再慢了一步,她真的就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了。
慕鸾看着他许久,脑袋有些昏沉,可心里还惦记着一件重要的事。
“我若没死成,你可不能耍赖,要把解药给我大哥。”
君昭止了血,又替她将伤口包裹住,这才垂下幽黑清冷的眼眸看向她,沉声道:“以往叫小姐乖一些,也没见小姐这么听话!”
慕鸾已然分辨不清,此刻他眼里的认真究竟是不是伪装的。
她身体软绵绵,提不起一丝力气。
但是,她想,她应该是不用死了。
疯子就是疯子!
前一刻还要她在生死之间徘徊。
后一刻,就能戏弄人般说出似是而非的话。
君昭望着她眼里盈着的碎光,感受着她清浅的呼吸。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她对他而言是不一样的。
他一点也不希望,她像具尸体一样,没了满目希冀的光亮,只余冰冷的身躯。
两人对视良久,君昭搂着她的腰身愈发用力。
慕鸾吃疼皱眉,将将别开眼,朝被包裹住的伤口看去,淡淡道:“死不了吗……”
又活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