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更加卖力地乞怜哀求,
她千方百计才引得殿下注意到自己,一步步走到今日受宠的位置。
若是知道得宠便是死神的降临,那她宁愿一辈子待在自己的寝殿中,孤独终老。
她此时直后悔自己贪图一时的权势,却没想过,后宫之中,真正的主人是皇后娘娘。
殿下是皇后娘娘现在唯一的儿子,如何能让他一直沉迷在自己的石榴裙之下。
只是不待君祁正拒绝,曹莽再次悠悠然开口道:“皇后娘娘让殿下想清楚了,是想要这个红颜祸水,还是想要太子之位?”
他故意将最后几个字念的缓慢,注视着君祁正眼底渐渐起伏的杀意。
徐良娣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下巴一痛,仿佛要被捏碎了一般。
她微张着檀口,眼中惊惧交加地望着眼前这个,片刻前还和自己抵颈交缠的男人。
冰凉的液体顺着舌尖朝喉咙深处蔓延。
徐良娣下意识便要将酒水呕出来。
可下一瞬,唇上猛地被一只大掌死死捂住。
尚来不及吞咽的酒水咕噜几声,朝腹腔中袭去。
泪水浸透了她纤长的眼睫,无助又脆弱的形容,就连君祁正都险些心软松手。
可他不能松手,他没得选择。
体内波涛汹涌的痛意袭来,徐良娣蓦地瞪大了眼睛,愈加剧烈的挣扎。
君祁正眸色发冷,手下也用了狠劲。
不一会儿,猩红的血渍便从指缝间一点一点溢了出来。
徐良娣死死盯着男人平静无波的双眼,抽搐着没了声息。
直到死的那一刻,她才深深体会到:自古君王多薄情,最是无情帝王家。
曹莽垂眸,隐下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淡淡道:“不偏爱,懂节制,方得长久,殿下此举不可谓不明智。”
君祁正感受着掌心越来越冰凉的温度,利落地将手放开。
那张可口的樱桃小嘴,此时宛如血盆大口般还在朝下滴着毒血。
不得不感叹,母后的手段比他阴毒残忍百倍。
曹莽处理好了事,自然就不打算再留下。
君祁正望着手中湿润的血渍,猛地握拳砰的一声砸在身侧的小几上。
继而便是花瓶玉器尽数碎裂的声音。
过了许久,直到寝殿内再次恢复平静,一道沉稳的脚步声,撵着地上的碎屑,一步一步朝君祁正走去。
君祁正颓然地倚着床榻坐在脚蹬上,觉察到动静,猛地抬眸望去。
就见几步开外的地方站着一身黑色赐服的的人。
胸前金线勾勒的四爪蟒兽栩栩如生,通身带着神秘冷酷的气息。
看清来人的面貌,君祁正轻笑道:“什么风竟然把山乞督主给吹来了?”
山乞没有立即回话,清冷的眸光在君祁正身上扫过后,落在跟前挡路的花瓶上。
俯身不紧不慢捏着瓶口抬起,方道:“被人握住命脉的感觉可不好受,殿下当真要继续当这笼中困兽?”
君祁正眼眸中的笑意微顿,明灭不定地望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东厂掌印。
谁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锦衣卫,能凭借着救驾之功,破格入选为东厂千户。
只是东厂首领向来由宦官担任,这是两百多年来朝代更迭依然不可撼动的规矩。
他的救驾之功,在旁人看来多数沾了运气。
可他为了能够胜任东厂千户之职,竟然挥刀自宫,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太监。
这般毅力和决然,岂是等闲之辈能有的。
果然,不到半年的时间,便凭借着惊人的侦查能力,亲自破获京城十数起藏污纳垢、贪墨亵渎以及暗藏谋逆的案件。
平叛乱定乾坤,比他这个当朝太子还要受父皇喜爱。
就在前不久,已经被父皇册封为东厂掌印。
他的势力甚至隐隐有盖过西厂掌印曹莽的趋势。
曹莽在千户的位置上坐了十余载。
若不是因为寿宴刺杀案调查有功,他这辈子大概都要守着西厂千户的身份进棺材。
哪还轮得到他在自己面前颐指气使。
“你此话何意?”
君祁正撑着床沿站起身,定定望着将花瓶拿在手中幽幽赏玩的人。
山乞面色不变,缓缓将手中的花瓶摆正在案几上,“花瓶虽美,若是失去价值,便是一堆碎料。
殿下是要当着天下的观赏者,还是任人摆弄的束缚者。”
他说着,指尖似不经意划过瓶身。
花瓶顿时剧烈摇晃,随之啪地落在地上,碎成一片残渣。
君祁正望着身不由己的满地狼藉,眸色渐深。
坤宁宫。
灯火通明,犹如一串璀璨的明珠悬挂在黑暗之中。
花园水榭中,于雕栏出口处放了一张桌案。
皇后不时抬眸朝水中那朵亭亭玉立的初荷看去。
又时不时敛眸,聚精会神在笔下的画作上。
曹莽进了亭子,躬身行礼道:“娘娘,事情办妥了。”
“嗯。”
皇后笔下不停,提笔点了点暗红色的丹砂,微微起唇道:“今年的荷花开得早了些。”
曹莽闻言,朝荷花池中淡粉色的娇花扫了一眼。
深思的眸掠过皇后笔下艳红的睡莲,微垂下头,道:“蓦然蹿出来娇艳,成不了什么气候。”
他走近了些,低声道:“娘娘放心,有我西厂在,东厂的势力永远阻碍不到娘娘。”
皇后不语,只随手换了玉笔,柔软的笔尖浸满黑色的墨汁,朝画作上描去。
片刻后,一朵开在汪洋夜色中的焰红荷花油然而生,红得刺目。
翌日清晨,天边厚重的云层盖住徐徐上升的微光,静谧而深沉。
压抑着京城里逐渐被唤醒的嘈杂。
银心一早醒来便惦记着昨夜小姐交代的事。
忙将小姐写好的信件交给小厮,嘱咐他定要稳妥地将信件送到御景山庄。
小厮前脚刚走,殊不知隐在暗处的身影也跟着离开。
慕鸾起身的时候,外头的天依旧暗沉沉的。
她将案台上熄了的烛火重新点上,暖光瞬间驱散房间里灰暗。
伸手抚了抚有些沉闷的心口,临窗不自觉望向不远处别院的银杏树。
身上的毒真是拖不了太久,顶多撑到明日,她怕是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