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方才她还当着他的面表露对当今圣上的忠诚,夸赞圣上是明君,还仁慈。
不正是在往君昭的心里扎刀子吗?
可那是局势所迫,她不得不那样做。
她觉得她应该解释两句,莫名不想因此事让君昭心有芥蒂。
檀口微开,刚要说,就听见一声急切的呼喊,“夭儿!”
慕鸾扭头看去,便见阿娘快步走到跟前,上下打量了一遍,焦急问道:“怎么样,可有哪里受伤?”
“没有,阿娘放心”,慕鸾心里划过暖意,视线还停留在君昭身上。
心里琢磨着眼下不是解释的好时候,等回了将军府,再找机会同他说。
慕夫人担心慕鸾的身体,这次便没再留下来帮忙一起施粥。
将事情交给管家后,便带着慕鸾坐上马车,与慕落衡一同回了慕府。
花厅前,分别时,慕夫人担心慕鸾喉咙不舒服,便亲自去后厨熬煮雪梨汤。
慕鸾特意喊了大哥借一步说话。
慕落衡望着眼前的妹妹,恍惚间记得她只有自己巴掌大小,静静抱着他的手臂酣睡着。
转眼间,女孩已经到了他胸前的位置。
她好像真的长大了不少,更美丽,更沉静,也更聪慧。
只是犹记得小时候常常会跟在自己身后,缠着他,闹他。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渐渐沉稳下来。
尤其是这两个月来,倒是一下子与自己生疏了不少。
慕落衡眼里闪过明显的心疼,又很快收敛了情绪。
慕鸾没发现他眼中的黯然神伤,嗓子有些疼,低声道:“大哥要去找阿爹吗?”
慕落衡点头,没有否认。
城门外的事他也知道事关重大,他需禀报阿爹,上奏朝廷。
慕鸾又道:“之前大哥也听到那些流民的话,相信大哥自有定夺,阿爹和大哥在军中都有实权,自古帝王多疑心,大哥和阿爹要小心。”
慕落衡神情有一瞬间的惊愕,不禁深思。
这段时间,圣上对他和阿爹的态度确实与以往不同。
再联想城门前流民口中的那些话……顿时怔然!
他没有怀疑慕鸾为何会知道这些,只是觉得心中骇然,他必须马上将此事告诉父亲才行。
慕落看着大哥离开的身影,喟叹一声。
大哥向来聪慧,必然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朝堂的事交给他,她也能放心。
而她还有另外一件事须得处理,伸手轻轻抚了抚有些刺疼的嗓子,抬脚往自己院中走去。
韶光院,碎雪轻飘,掠过树梢枝头,桃花白里透红摇落淡淡的香。
那胭脂粉中似带着软香,细腻、光滑。
君昭站在院子里,微抬眸露出冷硬的侧脸轮廓,打量这座桃粉色的院子。
白雪打在他的眼睫上,却掩不住那一身生人勿近的冷意。
他抬手,指腹轻拂覆在桃花枝上的厚雪,一点一点让那粉嫩的花骨朵露出尖儿来。
突然,他手里的笼子动了一下,幽深的眸光也跟着垂了下来。
他将笼子提起,眼睛平视着笼里那只炸毛的东西,嘴角轻勾,笑得人畜无害道:“再扰我就弄死你!”
话音刚落,“喀嚓”一声,他手里带着花骨朵儿的桃枝骤然被折断,娇艳的花瓣如脱落的羽毛般,被微风吹散。
白登瞳仁瞬间竖直,一只翅膀挤进笼缝里抱着,双脚直直杵着地,嘴里的咕噜声也噎在喉咙里,一动不敢动。
笼子外盖了一层黑色的防风布,慕鸾回到自己的院子时,并没有看到白登的神情,而是见到候在桃树下的君昭。
君昭早已觉察到有人来了,随着脚踩碎雪的细声传近,他眸里的暗色也逐渐被平淡替代。
他转身看向披着月白狐裘,毛绒绒像朵花苞似的小人朝着自己走来。
她单薄的小肩膀轻轻耸动,每走一步,便会有一小团白雾从那樱红的唇瓣中轻轻吐出。
那红唇……他试过了,是很软!
冬日的天总是频繁下着小雪,慕鸾披着厚厚的大氅,也觉得十分寒凉。
再看眼前的男人,不知是身形太过于消瘦还是侍卫戎服太过单薄,莫名让她觉得寒气逼人。
她停下脚步,压着嗓子,转身吩咐银心道:“你去管事那里再领两套厚的侍卫武服和里衬过来。”
银心有些奇怪,小姐的衣服乘肥衣轻,要什么样式的没有,为何要侍卫武服?
忽然看见不远处站着的男人,银心瞬间了然,恭敬应下便去前院找管事。
慕鸾扭身挑眉看向君昭,将手往手衣里缩了缩,走上前去。
君昭眸色不变,待她走近,便乖顺恭敬地行礼道:“小姐。”
慕鸾动了动有些发红的细白鼻尖,哑着声音,道:“跟我进来吧。”
她没有带君昭进内室里,而是将他带去了暖阁。
在华光寺的这些日子她也想了很多。
将君昭留下,一为帮他躲避仇家追杀,二为给自己调解身体的毒素。
她倒是不盼着他能将自己治好,只希望他能记得曾经的这份守。
日后大开杀戒之时,别将慕家卷进来。
让他以侍卫的身份留下,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只是回了府还是有些不一样。
若他频繁出入自己的院子,以父兄的警惕,难免不会发现他。
还是将他暂时安排在暖阁中住下,尽可能给他提供好点的容身之所。
暖阁中的炭盆日夜烧着,整个房间暖烘烘的,与外面简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慕鸾进了暖阁只是轻微抖了抖大氅上的白雪,目光落在君昭的脸上。
她皱眉忍着疼道:“这些日子你便先住这里,有什么缺的可与云鹤说,他会帮你置办齐全,今日……”
君昭静静看着她像猫儿一样一张一合的红唇,心想,都这副模样了,还在为他操心。
嗓子怕是不想要了!
慕鸾没注意君昭有些晦暗的眼神。
只是有一瞬间的游移,她是想将将军府的难处同他说说的,但如此一来未免意图太过明显。
一不小心不但没能消除他的怨念,还有可能把事情解释得更糟糕。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