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顾清涧言辞闪烁，似乎是有难言之隐不便多说，谢瑶卿心中虽然好奇，但也很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若是一味刨根问底，只会让人觉得反感，这点分寸感谢瑶卿还是有的。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气氛有些尴尬。过了一会儿，顾清涧忽然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同时脸上也浮现出些许怀念和追忆的神情。

“你以前也喜欢女扮男装，和霁之走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让人难以分辨你们俩谁是谁。就连书院的先生们，都被你们骗到过好几次。”顾清涧轻声道。

顾清涧口中的霁之是谢逸尘，霁之是谢逸尘的字。谢瑶卿与谢逸尘乃是一母同胞、同年同月同日所生的龙凤胎兄妹。小时候，这对兄妹俩长得颇为相似。由于当时他们的身量体格尚未完全长开，因此当谢瑶卿身着男装并稍加装扮后，便与谢逸尘宛如一对双胞胎兄弟一般，令人难以分辨。

谢逸尘自小就对舞刀弄棒情有独钟。无论学习武艺的过程多么辛苦，他都能够坚持不懈，寒暑不辍，从不喊一句累。但要让他读书识字却是一件令其极为头疼之事。

曾经有好几次，谢逸尘因为不想去书院上学，但又害怕被永昌侯知晓此事会教训他，于是便由谢瑶卿代替他去书院上课。

平日里如同皮猴般好动的人竟然也能够罕见地安静坐下听讲，谢瑶卿由此还得到了书院先生的几句夸奖。只是时至今日，那位书院先生仍然不知道自己当初夸赞的对象其实搞错了。

听到这些话，谢瑶卿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时年幼无知，只是比较贪玩爱胡闹罢了。”

随即谢瑶卿忍不住摇了摇头，心中暗自觉得好笑，如果说从前是因为年少无知、懵懂不成熟才做出女扮男装这种事情来，那如今她已经长大成人，不再是八九岁或者十一二岁那般稚嫩的年纪了，还女扮男装在外行走，岂不是更胡闹。

夕阳缓缓落下，谢瑶卿回宫了。

相比于往日，谢瑶卿今日算回宫得早了，距离宫门关闭还有比较长的一段时间。

按照常理来说，这个时间，萧承绪应当忙碌于各种事务之中——要么是在处理国家政务，要么是在接见臣子商讨大事。

然而，谢瑶卿刚踏进宫门没走几步路，就迎面撞见了行色匆匆的萧承绪。

只见萧承绪并没有带什么人，只有奉安紧随其后奉，脚步急促，神色匆匆。

谢瑶卿不禁微微挑起眉头，心中纳闷：难道萧承绪是要出宫吗？可是看他这样子，竟然连衣服都没有换一件，直接穿着一身龙袍就往外跑。这样招摇过市，恐怕任何人都能轻易认出他皇帝的身份来吧。

到了近前，萧承绪停了下来，扔下一句“谁都不许跟来”后，一把拽住谢瑶卿，急匆匆地拐进最近的宫殿。

知雨和觉夏担心自家娘娘吃亏，但被奉安给拦下了。

“主子们的事还是让主子们自己解决，咱们当奴才的，还是别掺和了，越掺和越乱。”

奉安说的确实有道理，知雨和觉夏对视一眼后，便默默地守在外面。

而另一边，谢瑶卿紧拧着眉头，冷着一张脸，心中很是不满萧承绪对她拉拉扯扯的行为。空出来的一只手紧握成拳头，毫不客气地朝着萧承绪挥去，语气冷冰冰地道：“哟，皇上今儿个又是抽的哪门子疯？好好说话就是了，为何要对臣妾动手动脚的？”

这一拳谢瑶卿并未刻意收敛力气，重重地砸在了萧承绪的胳膊上。

萧承绪却没有躲避，而是硬生生地承受了下来，只觉胳膊一阵阵地发疼。

这种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及他心中的痛苦，那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密密麻麻的痛楚，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你去见顾清涧了？”

萧承绪双眼猩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眼底满是阴霾，提到顾清涧时，眼中的凶光毕现，那一瞬间流露出来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心惊胆战。

若说这世上谁是萧承绪最为忌惮之人，那么顾清涧绝对算其中一个，只因为那桩自儿时便定下的婚约，就足以令萧承绪一辈子都如鲠在喉，难以释怀。

毕竟，两家长辈乐见其成，小辈之间更有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谊，由此缔结的婚约比起那所谓皇命不可违的赐婚来说，无疑要更胜一筹。

偏偏顾清涧迟迟未曾成亲，且又与永昌侯府一直保持着密切的往来，如果要说他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倒也并非完全没有这个可能……

至此，谢瑶卿总算是明白了萧承绪发疯的缘由究竟为何了。

只见她眉眼冷淡地睨了萧承绪一眼后，便十分坦然地颔首轻点道：“皇上既然已经心知肚明，又何必再多此一问？”

想来萧承绪是派人跟踪了她，要不然怎么可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去过哪些地方，见过哪些人？

萧承绪眸中红意愈发浓郁起来，脸上的嫉妒之意也毫不掩饰地表露无遗 ，厉声质问道：“他就有那么好？让你一次又一次地去见他。”

谢瑶卿眉头紧蹙，实在无法理解为何萧承绪此刻竟如同一个争风吃醋的妒夫一般。

她确实是和顾清涧见了一面没错，可到了萧承绪的口中，却仿佛变成了她故意私下与情郎相会一样。

而上一回萧承绪如此质问她的时候，仅仅只是因为她跟顾清涧讲过一句话而已……

等等！

上一次？

见了一次又一次？

灵光一闪，谢瑶卿突然间恍然大悟，仿佛有一道闪电劈开了脑海中的迷雾，让她看清了事情的真相。

什么失忆？什么丧失了整整五年的记忆？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用来欺骗她，糊弄她的借口罢了。

若是五年前的萧承绪，怎么可能一听到顾清涧的名字就急得快要跳脚？自从她嫁给萧承绪后，没过多久，顾清涧便被外放任官了，五年中，一次都没有见过，既然如此，又何来“见了一次又一次”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