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李世民的目光也看向了遂安公主。
遂安公主心里惶恐到了极点,为什么自己又犯错了,为何自己做什么事都做不好……
李世民一步步走向遂安公主。
所有人的目光也随着皇帝陛下伟岸的身躯移动。
“秀荣,你无碍吧。”
很亲切的声音。
遂安公主错愕,抬头,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不可置信地迎着李世民亲切的目光。
所有皇子和公主都不禁愕然。
遂安公主下意识的打了个激灵,娇躯颤抖。
李世民见状,忙将自己身上的披肩取下,众目睽睽之下,披在了遂安公主身上。
遂安公主觉得自己后肩一暖。
殿中之人,更觉得诧异。
父皇自成了皇帝之后,举止端庄,越来越不苟言笑,哪怕爱自己的子女,也绝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流露真情。
怎么....怎么回事?
只是李世民却是旁若无人,见遂安公主越是楚楚可怜,眼里越多了几分爱惜,这似乎触动了他内心某处柔软,虎目微红,而后,李世民已将她搀扶起来。
低头,看着遂安公主地下裙膝盖处有血渗出来,李世民突然大怒,气得发抖:“她膝盖有伤,为何没有救治?”
宦官们吓得面如土色,一下子,殿内和殿外的人跪了一地,人们不敢呼吸。
“你起来。”李世民亲手将遂安公主搀扶起来,遂安公主此时才发现,自己的父皇眼眶竟有些红了。
“来人,给她取一把胡椅。”
这里的酒案都是长案,人们只能跪坐在软垫上用膳。
取了胡椅,就不需跪坐了。
“谢……谢父皇……”
遂安公主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么多的关照,长长的睫毛,不禁被泪水打湿了。
李世民又是心疼,又是悲痛:“朕的女儿,怎么受这样大的委屈啊,来,你坐下说话,待会儿,让御医们看看。”
“谢……”
“不必谢啦。”李世民摆手:“你平日在宫中的吃穿用度,如何,朕见你身上的饰物不多,传朕的话,遂安公主的用度,要与长乐公主同例。”
战战兢兢的宦官极认真地将这些话记下。
遂安公主心里已是翻江倒海。
这………这是怎么了?
李世民又道:“你的母亲,历来恪守本份,她现在只是才人吗?朕险些忘了她,她这些年不易啊,依朕看,要升为昭容才好。”
才人在后宫之后,地位低下,名列五品。可昭容就不同了,昭容乃是九嫔之一,乃是正二品,可以有自己独自的小殿。
李世民说罢……
殿中鸦雀无声。
区区才人,能忝列九嫔的也不是没有,不过往往是母凭子贵,譬如生了儿子,又或者……极受恩宠。
可转眼之间……
人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这几乎无人关注的遂安公主,似乎陡然之间,开始炙手可热。
遂安公主不可置信地看着父皇,却见父皇深深地凝视自己,似乎眼里有泪光。
父女对视一眼。
李世民拍拍她的香肩:“你身子不好,该好好休养,朕听说你的母妃身子也有不适,哎……好自为之,若是缺什么,和张力士说。”他回头,看了内常侍张千一眼:“若是薄待了吾儿,朕拿你是问。”
张千吓得脸色苍白:“喏。”说着,抬头,极殷勤的朝遂安公主笑了笑。
这一场宴会,方才开始。
宴会里无酒,因为李世民已下旨宫中禁酒了。
可许多人都没有饮酒的心思,而是都将目光落在坐在胡椅上显得格外出众的遂安公主身上。
遂安公主努力的显得自己没有出格,只是酒宴散去,内常侍张千追了上来,躬身道:“皇帝陛下有谕,说是公主殿下行走不便,特赐乘舆代步。”
乘舆稳当当的停在遂安公主面前,张千像伺候自己的母亲一样,极尽殷勤地搀扶遂安公主上了乘舆,乘舆被抬起来,坐在乘舆上的遂安公主终于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在宫灯的昏暗灯光之下,已是泪水打湿了衣襟。
这一夜与她而言,犹如世界有了色彩,五彩缤纷,疑似天堂。
…………
“公主殿下求见。”
陈福兴冲冲地跑来寻陈正泰。
他手比划道:“来了许多人呢,一箱箱的东西往咱们家里送,就像出嫁一样。”
“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我抽你。”
陈福觉得公子这一句也不恰当,可以用脚踹,可以用手掌拍,用抽这个字太不形象。
“走,去看看。”
陈正泰从书斋里出来,在前庭,果然看到一箱箱的东西堆积如山,十几个宦官,像搬家一样,抬着一箱箱的东西进来。
遂安公主尾随而来,见着了陈正泰,俏脸动容,抿唇莞尔一笑:“师兄。”
这一声师兄,叫得真是亲切,陈正泰道:“来都来了,咋还带东西,下次不许这样,师兄要生气的。”
“是。”遂安公主亭亭玉立地站在陈正泰面前,很干脆地点头。
陈正泰眯着眼:“都带来了什么?”
遂安公主道:“是一些金银,还有一些父皇赏下的宝物,我想我和母妃在宫里也不缺什么,所以拿来送师兄了。”
陈正泰诧异的道:“哎呀,怎么送这样多,君子之交淡如水,何况我们还是师兄妹呢,下次一定不可以这样,我要骂你的。”
遂安公主小鸡啄米地点头。
陈正泰招呼这些宦官道:“没听见吗,这可都是宝物,价值不菲的,你们手脚轻一点,磕着碰着了,我要你们三倍奉陪。”
说着让遂安公主进堂中坐下。
遂安公主随陈正泰进中堂,恰好三叔公提着鸟笼子在长廊下经过,见到了遂安公主,顿时口水都要出口,发出啧啧地声音:“正泰呀,这是哪一家的姑娘呀。”
陈正泰道:“这是遂安公主殿下。”
啪嗒……
三叔公手里的鸟笼落地,笼里的雀儿吃痛,嘶声裂肺地鸣叫。
三叔公哆哆嗦嗦,朝遂安公主行礼:“草民……”
“不必多礼,敢问,老人家是师兄的亲长吗?师兄的亲长,便是我的亲长,给您见礼啦。”
三叔公:“……”
三叔公在遂安公主给他行礼的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有了吹三个月牛逼的本钱,他表情凝固,哆嗦着竟不知如何是好。
等陈正泰领着遂安公主进去了中堂,三叔公则依旧木然地站在长廊下若有所思。
“老夫真是有先见之明啊,早就说正泰印堂发亮,是有大福气的。”
低头,雀儿没了声音,像是死了。
三叔公乐呵呵的,死就死了吧,老夫不在乎。
他觉得自己的腿脚都利索了,围着这中堂转悠,转过了长廊,远远看到陈正德躲在角落里饮泣,三叔公一看,心疼了,这是怎么了,正德这是咋了,正德是自己都孙子啊,亲的。
他忙上前:“孙啊,你这是怎么了?”
陈正德仰着脸,泪眼模糊,揉了揉红眼睛,结结巴巴道:“阿爷,我……我……我伤心,有一头小猪……近来不知怎么了,像是染了病,泔水也不吃,夜里嗷嗷叫,我一听它嗷嗷叫,我心里难受,阿爷,可怎么办才好,我得等马先生赶紧下值,让他看看。呜呜呜……”
三叔公沉默了。
面上都笑容……也至此僵硬。
下一刻,他又像是一头迅猛都猎豹一样,弯腰拾起一根干柴,追着陈正德便打:“畜生哪畜生,你做猪好啦,你要气死我啊……”
陈正德绕着陈家被追打了好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