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龄:“……”
他久久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房玄龄已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了。
奇耻大辱啊,毕竟是宰相,家里管不住,自己的儿子也没法管。
他甚至现在心里痛骂陈正泰了,若不是这个家伙,将学堂的人都拉去州试,又何至于闹出笑话,他又何至于这么没脸?
一旁的长孙无忌听到此,心里就猛地咯噔一跳。
同情地看了房玄龄一眼,可是…
兔死狐悲啊!
此时,他心里也忍不住不安起来,就生怕有人提及他的儿子长孙冲,毕竟真要提出来,只怕又成了一场笑话。
果然,李世民似乎也惦记到了自己的那个外甥长孙冲了,于是绷着脸,故意撇了长孙无忌一眼。
长孙无忌心里正慌得很,感受到李世民的视线,便忙是垂头,假装无法意会李世民的眼神。
李世民心里有数了,倒也体谅这苦逼的大舅子,不多说了,只咳嗽一声道:“长孙卿家也不必阅卷啦,其他人还有吗?”
李世民很圆滑地照顾了长孙无忌的面子,没有提及长孙冲。
不过这等事,虽然没有说出来,可但凡是知道一丁点内情的人,都是心知肚明。
大家虽都是装傻充愣,都当做什么不知道,可长孙无忌的脸还是有些挂不住。
陈正泰则没事人一般,目光清明,一脸坦然,好像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一般。
甚至李世民提到了房遗爱时,他还跟着一起乐了。
这令房玄龄和长孙无忌都不禁恼怒,忍不住在心里骂道,这个家伙……是故意羞辱我们吗?
可显然,现在还只是开胃菜呢。
这种事,你不去考,面子上还过得去,我们一个是宰相,一个是皇亲国戚和吏部尚书,我们的儿子就算不考州试,又如何了?
可偏偏,你陈正泰非要将人拉着去考。
这考了就不一样,毕竟二人的身份尊贵,儿子们自然也就成了万众瞩目的对象,以后但凡有什么人打听房玄龄的儿子房遗爱考的如何,长孙冲又考的如何,那时候如何回答?
就算人家不问,那就更加的没脸了。
很显然,大家知道他家儿子什么德行,这才不问的啊,堂堂大唐的中书令和吏部尚书还要不要做人了?
连个秀才都考不中,就可管中窥豹,见识了两家人的家教了。
君臣们在此议论,令长孙无忌和房玄龄都很尴尬,耳根都不自觉的有些泛红了!
此时,想来长孙无忌是有些后悔的,早知道如此,当初就该多管教一些,又何至于像今日这般,受此奇耻大辱啊。
李世民吩咐定了,随即罢朝。
李世民回了后苑,便直接到了长孙皇后的居所。
长孙皇后见了李世民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带着微笑上前。
她的亲外甥去了考试,这事儿,她是知道的,对于长孙冲的印象,其实她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孩子顽皮是有的,但是想到去考试,想来是上进了。
只是这考试的事,毕竟关系到的社稷,她作为后宫之主,却更不好提起了,免得有瓜田李下的嫌疑。
长孙皇后上前,亲自给李世民奉了茶,微笑道:“陛下似乎在想什么?”
李世民坐下,呷了口茶,欲言又止的样子。
长孙皇后倒不急,只是很安静地坐在一旁,陪着李世民一面喝茶,一面善解人意道:“一定是因为国事辛苦吧,陛下有大志,不希望我大唐重蹈前朝覆辙,试图革新,这是前人所未走的路,想来更辛苦一些。”
李世民自知自己的皇后素来贤惠,不过他此刻心里的确装着事,终于憋不住地道:“朕现在算是看明白了,陈正泰他……”
这话说到一半,既然又停下来了,似乎李世民还没想好怎么好好的说。
长孙皇后便抿嘴一笑道:“陛下今日说话都吞吞吐吐呢,一定是陈正泰办了什么错事,不过他毕竟还年少,又是陛下的弟子,性情还不够稳健,偶有疏失,也是情有可原,陛下乃是他的恩师,原本帝王是不该有门生的,可既然认了,便该教诲的要教诲,该指正的要指正。寻常百姓家的师生都是如此,更遑论天家了,天家该为天下作出表率。”
长孙皇后的话,令李世民略带急躁的心情总算舒缓了一些,李世民便颔首道:“朕担心的就是这个啊,正泰的学问是没得说的,人品也贵重。唯独有一点不好,就是爱得罪人。当然,他做的许多事,都是为了朝廷为重,这是谋国。可是只晓得谋国,而不懂得谋身,这就让人担忧了。他得罪的人越多,朕在的时候,尚且还可为他转圜,可朕若是有一日不在了呢?”
李世民对陈正泰的确是有着担心的。再说在他看来,陈正泰得罪人,很多时候也是为了他这个恩师。
李世民忧心忡忡的样子继续道:“就说这一次州试吧,他竟让长孙冲和房遗爱二人去考试。朕思来想去,他这样做,只怕是有他的心思。大概他是希望借助这二人,来证明州试的公正。你想想,房遗爱和长孙冲,他们是能考中秀才的人吗?到时放出榜来,大家见连宰相之子和吏部尚书之子都考不中了,势必就对这州试的公平有了信心了。”
长孙皇后听到这里,大抵明白了什么,她不禁蹙眉道:“这样说来,让长孙冲去参加州试,是这个缘故?”
长孙皇后听到此处,心里不禁有些失望起来。
她还以为自己的外甥,有了上进之心呢。
长孙皇后和长孙无忌不同,她比任何人都明白事理,正因为明白,所以她才担心,如今长孙家已经如日中天了,若是给更多的恩荣,只会让自己的兄弟和外甥们更加的肆无忌惮,时间一久,家族便难保全。
她看得不只是眼前,还有更长远的期许!
可现在才知道这陈正泰怂恿着长孙冲去考试的,这事的意义就不同了。
虽说是借故想要让州试让天下人觉得公平,是出于公心,可若真是这样的心思,岂不是故意要让长孙家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李世民叹口气道:“可见陈正泰此子,一心只想着协助朕推行科举,却是忘了,做了这件事,势必会遭人记恨哪。”
他看了长孙皇后一眼,显出几分郁郁,接着道:“长孙卿家和房卿家,都是要面子的人,这岂不是让他们面上无光?朕今日当着两位卿家的面,见他们面有难色,心里才陡然明白了,哎……”
李世民随即又对上长孙皇后的目光,露出几分真挚,继续道:“朕和你说这件事,便是希望观音婢不要记恨陈正泰,此子行事是孟浪了一些,可心却是好的。”
长孙皇后一直认真地听着李世民说话,此时迎着李世民的目光,不由失笑。
原来陛下说了这么多,却是因为如此。
她想了想,随即道:“臣妾岂会如此不明事理?陛下放心,等放榜之后,臣妾便将兄长叫到面前,还需好好和他说说。”
李世民颔首,对长孙皇后满心的信赖,毕竟十数年的夫妻了,只需一提,便晓得彼此的心思了。
…………
过了十数日,放榜的日子终于近了。
此时,学堂特意放假了,让生员们回家,等待放榜。
生员们各自收拾了行囊,长孙冲自然也不例外,和几个相熟的同窗约定了,一起找时间去看榜,他便徐步出了学堂。
这一次,是真的可以放飞自我了。
长孙家似乎消息灵通,一得知学堂要放假的消息,竟早有奴仆带着车马在学堂的大门外等候了。
长孙冲刚刚走了出来,便忙有人上前来行礼道:“郎君读书辛苦了,得知这边放假,阿郎高兴得不得了,还有夫人,夫人特命我等来迎接。呀,郎君怎么穿着这样的衣衫,要不寻个地方,换一身衣衫,再回家如何?”
这长随一直跟着长孙冲,从前是形影不离的,他历来晓得长孙冲的性情,因而边说边陪着笑。
长孙冲却是拉着脸道:“不必啦,母亲很久不曾见我了,我该立即回家才是。”
说着,直接上了车马。
这长随却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他发现自己家的这个小郎君,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可到底不一样在哪里,他一时也说不出来。
长孙冲坐着马车,带着几分久别家园的激动,终于到了长孙家的府邸。
而长孙家已是张灯结彩了。
便连长孙无忌,今日也特意没去吏部当值,而是和自己的夫人在这大门外等候。
看到车马来,这些日子都忧心忡忡,觉得自己又遭受了陈正泰暗算的长孙无忌终于还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儿子……回来了。
一想到这里,长孙无忌竟忍不住眼眶有些红。
他当初因为早年丧父,所以寄人篱下。
可谁曾想到,自己的儿子,也有被送去学堂里,几个月不能归家呢,这和寄人篱下有什么分别。
………………
昨天喝了点酒,先上一小章,下午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