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春泗娘(1 / 1)

“一百文杀一人?”林若言奇道。

“别听春泗胡说,那个陈皮他怎么敢?跟那些乞丐混在一块,连吃的都混不来,开春肯定就见不到他了,这种人呆不了多久。”

春泗爹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衣服。

林若言并没认同,这年头敢喊出这个杀人的,不是有真本事就是个心气大的,明天有机会了倒要见一下。

后半夜倒还真有两三个年轻的水匪在江上摘不到花鼓,胆子起来摸到码头这边,不过大多都是空船,被林若言看到,全部送进了水中。

那个炮头提溜着一串人头的那一幕,当时对她的震惊也不小,特别是那上面半个小小的女孩头颅对她的冲击很大。

林若言将一些大洋装在了那个小铁盒子里面,这样上岸后拿出用的时候也不算突兀。

天亮的时候,码头四周小船上的人陆陆续续也都回来了。

看上去似乎又恢复了码头的熙熙攘攘。

不过随后就有凄厉的尖叫声在远处的地方响起,竟一时压过了码头刚起来的喧闹。

“杀人了,水匪杀人了。”变调的男声几乎高喊到嘶哑。

“我先去看看。”

林若言腾的一下站起身,匆匆丢下一句,踏着船身,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快速奔去。

陈皮原本在澡堂上躺了一晚上,头昏昏沉沉的,昨晚上看到春申他姐姐的骚动焦躁还有身体起的反应已经消失了。

澡堂的潮气太重,睡了一晚,骨头都是疼的。

太阳刚刚升起来,他往码头这里来还是要做苦力扛一些货物挣些吃饭的钱,晚上再去摆杀人摊子。

尖锐的叫声将他那昏沉的脑子也刺醒了几分,本能的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却见右前方江堤边的渔船上,一个穿着富贵模样的小姐,身姿轻盈跳到岸上,往高喊杀人的地方奔去,身形极快。

他第一反应是自己脑子昏沉看花眼了,摇了摇头,再往那身影奔去的地方看去,发现已经围了厚厚的一圈人。

陈皮本能的往路的里面走去,霉味臭味他能受得了,但人扎堆在一起的那种味道让他觉得恶心。

一阵江风迎面吹过,带来了浓郁的一阵血腥味,陈皮扒开了窃窃私语的人群,走了进去,看到刚才以为自己眼花的人影,正苍白着脸看向卡在堤岸边的一艘小渔船。

林若言是最快到那个声音的地方,血腥味浓郁的几乎让人作呕。

码头这里是个下流处,那个船是应该是被江面上的风吹着顺流飘下来的,正好卡在一个凹陷的江堤那里。

满船的血顺着船舷的缝隙挂了很多条。

船上横着几具无头尸体,尸体的脖颈处参差不齐,能看出不是一刀割掉,而是犹如砧板上切肉一般,用小一点的刀一段一段的切掉。

脖子上的脂肪被风吹的有一段时间了,有些蜷缩,颜色也有一些发黄。

船舱上还有一些红的白的,不知是不是脑浆,三四岁的小孩子尸体也躺在那里,小小的手中还攥着一个小马木雕。

发黑的血泊中还有一具白嫩的衣衫半褪尸体........

林若言心下的翻腾再也忍不住,冲出人群呕吐,却什么也吐不出。

她见到这种普通人被虐杀的场面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陈皮眯了眯眼,看着那个像是有钱人的小姐冲出人群呕吐,想起刚才以为的眼花,这是个很奇怪的女子。

他望着江面,发现江堤周围那些当兵的都不见了,难怪这些水蝗敢回来,他们太长时间没有出现,回来的第一时间肯定要杀人立威。

这种事今天就会在汉口传开,像船运这种消息傍晚就会传到上游,上游很多的货船就会在上游那里的码头卸货,宁愿走陆路绕过这一段水路。

明天的活肯定会更少。

林若言起身,见几个穿着统一的人上了船。

听旁边人的说是码头漕运上的人听到消息,来到这里上船去查探。

这些惨事既然让她撞见了,她决定留下一段时间,摸清这些江上的水匪人数,全部端掉。

再抬眼却见春泗娘他们两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这里,正呆呆的看着船上那里。

连他们身后的春泗春申姐弟俩跟过来也没发现,现在一家四口都成了石雕。

“不要看,回去。”林若言抱起春申,一手牵着傻了的春泗往他们的渔船走去。

春泗娘听到林若言的声音才如梦初醒,回头发现自己的一双儿女竟然也跟了上来,心下慌了起来,急急的跟了上去。

船上那一家也是他们认识的,春泗看到会不会也被吓出毛病来。

他们的儿子本就比同龄人要笨的多,被人叫傻春,连哭都不会,再被刚才那一幕吓到,完全成傻子怎么办?

林若言将春申抱回了船中,又递给了他一颗糖,春申接过后,剥开糖纸放入了嘴中,似乎并没有受到刚才那一幕的影响。

还问林若言:“姐姐,阿闹是不是被水匪杀头了?”

林若言心下一窒,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又仔细看了下春申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昨晚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个小男孩的的表情很少,能明显看出比同龄人反应慢一些,看上去有点傻。

林若言想起自己跟他差不多年纪时,也被人叫傻子,叫了很长的时间。

她没回答,只是拿出手帕替他擦去了流下的鼻涕,他们一家穿的都很单薄。

“再流鼻涕了,自己拿着手帕擦一擦。”林若言将手帕放在了春申的小手中。

“春泗,不要怕,不要去想那些画面。”林若言抱住了一侧在颤抖的春泗。

她理解刚才那种画面对于一个普通少女的冲击,连她自己也依然还是受不了。

“阿闹...阿闹是经常跟春申玩的小女孩,就是昨晚那水匪手中一串头颅中的一个,只有四岁。”春泗的眼泪不停流出,手心冰凉。

“姑娘,姑娘没有你,我们就是那一家的下场,我们跟着你走。”

春泗娘撑着一口气, 掀开挂着的褥子进入船中,一下子瘫了下去,也顾不上呵斥春泗带着春申跟了过去。

随后跟着回来的春泗爹没有说话,只是愣愣的坐在船头位置,似乎是默认了春泗娘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