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真大,大到想找个人太不容易了。崇祯时代,要是有部手机,能自动定位该多好!
宛儿抬头看了看天,一蓝如洗,白云如棉花般飘在空中。天上,偶尔有几只飞鸟飞过,异常空远辽阔。
连个卫星都没有,就算有了手机,又拿啥定位?
“丫头,你说这西直门来来去去怎么全是运水的水车啊?”张老樵进了城之后说道,“不是哪着火走水了吧?”
“樵老,这就是您不了解北京了。”宛儿说道,“这北京号称四九城,之所以叫四九城,是因为北京的城门,内九外七皇城四。内城九个城门,南边后扩的外城有七个城门,皇城有四个城门。”
“那跟西直门运水有什么关系?”
“这内城的九个城门,个个功能不同,这西直门由于位于北京城西北,离玉泉山比较近,再加上很多王公贵族不喝城里的水,专爱喝玉泉山的水,所以这里走的水车比较多。”宛儿说完,补充道:“这都是我跟我先生学的,他教会了我很多地理和人文掌故。”
“徐老道,这个人一天神秘兮兮的,也不知道现在在哪。”张老樵哼了一声道,“那为何这些有权有势的人,要从玉泉山调水?”
“因为北京城水质较差,几乎全是苦水井,喝下去感觉又硬又苦。”张宛儿解释道,“所以好多北京人都爱喝花茶,花的香味能够冲淡水质的苦味儿。”
“你懂得倒是不少。”张老樵自从进城之后就下了马车,此刻他正拉着马车四处张望,“丫头,你说的那豆汁店在哪呢?”
“樵老,您还惦记这茬呢?”宛儿抿嘴笑道,“一般豆汁店都在南城,在这里很难看得到。对了,便宜坊烤鸭也在那边。”
“丫头,你不早说,我都饿坏了。”张老樵抱怨道,“早知道,从南边城门进城多好!”
“行啦,您就别抱怨了,城里人是多了点,可是也好玩呀!咱出来不就是为了玩嘛!”
张老樵饥肠辘辘,哪还管张宛儿玩不玩?他一路拉着马车向南,人少的时候就驾一会儿车,人多的时候就下来拉着马车小跑,大概一个时辰不到,就出了宣武门,按照张宛儿的指点,左拐右拐地到了菜市口的米市胡同。
便宜坊的所在地。
进了便宜坊,二人一坐定,张老樵就迫不及待地要了一只闷炉烤鸭。
“我们这烤鸭,是七分烤,三分片。”上烤鸭的伙计介绍道,“这一只烤鸭上,要片出一百零八片才算合格。这片鸭子,讲究先片胸脯的鸭皮,与鸭胸为一盘,再片两只鸭腿为一盘,最后是鸭头鸭尾两条里脊为一盘,一共三盘。此三盘片完了,就代表着一只鸭子上齐了。”
“您老看好了,这种刀法叫杏仁片,这种刀法叫柳叶片。”这伙计一边说着,一边给张老樵和张宛儿演示。
“伙计,您快一点,没看我身边这老人家都饿疯了么?”宛儿看着张老樵的样子,笑着对伙计说道。
伙计却不徐不急:“女道长,这可快不了!萝卜快了不起泥,这慢工才能出细活。这闷炉烤鸭,在烤之前要喂料,然后用果木碳把炉膛烧热,再用高温把鸭子闷熟。这个过程中,还得制胚、排酸、烘烤、上色,这样才能保证这烤鸭外皮油亮酥脆呈枣红色。只有如此,这烤鸭的肉质才能洁白细嫩,吃起来才能口味鲜美、内层丰满、肥而不腻。然后,再配上荷叶饼、面酱、大葱或者黄瓜条这么一卷,嘿,别提多好吃了!”
伙计片完鸭子后,又演示了一遍如何卷荷叶饼,卷好后,他把那第一张荷叶饼递到了张老樵的手里。
张老樵三下五除二,就吞进了肚子。
“老道长,味道如何?”伙计期待地问道。
“不错!不错!”张老樵一边卷着第二张荷叶饼,一边说道,“你下去吧,我们自己吃就行了。”
“鸭架如何处理?”伙计问道。
“煲汤吧。”
这伙计一下去,张老樵便彻底放飞了自我,见没有外人在身边盯着了,立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樵老,这比吃鱼怎么样?”宛儿一边卷着荷叶饼,一边问道,“是不是不比吃鱼差?”
一吃一个不吱声。
张老樵的嘴里塞满了烤鸭,哪还有工夫搭理张宛儿?
这种一吃一个不吱声的状态持续了足足有半炷香之久。
半炷香后,张老樵喝了一大碗伙计端上来的鸭架汤,这才开口说道:“这烤鸭是好吃,不过吃多了也腻,不如吃鱼好。”
“您老人家真会点评,我一共才卷了三张荷叶饼,这剩下的可全是您吃的。”宛儿盯着张老樵的肚皮看了一眼,“您这嘴,可不像是老人家的嘴,吃得也忒香了点。”
“从西北出来,这一路上不是没吃过什么好吃的嘛。”张老樵拍了拍肚皮,“饱了!饱了!丫头,这京城也到了,既然是玩,咱们也得知道玩什么,找个地方住下才是。”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太阳不是一直都从东边出来吗?”
“我的意思是,您老人家也关心起住哪了,真是不容易。”宛儿讽刺道,“原来您可是什么都不管的主!”
“这不吃饱有劲了嘛!”张老樵笑眯眯地说道,“丫头,好不容易来趟北京,要不咱别住店了,像在岳州城似的,买个宅子可好?”
原来张老樵在这等着呢,他那恬不知耻的样子,宛儿恨不得立刻上去把他撕了。
“我看您不是吃饱有劲了,而是吃饱了撑的!您真当我是大财主了?北京的房价多高呢!您就委屈点,跟我找个客栈住下吧。”宛儿越看张老樵无耻的样子越来气,“一会我给您指路,咱去琉璃厂找家客栈住下。”
“琉璃厂?”张老樵问道,“那是什么地方?可有豆汁?”
“您都吃饱了,还满脑子想着喝豆汁呢?”张宛儿被张老樵气笑了,“放心吧,有豆汁。”
十月春闱将至,这琉璃厂,想必此刻也聚集了不少的举子吧?如果宛儿真能在琉璃厂碰到宋应星,再加上手中的这本《天工开物》,成立研究院,可就不是想想而已了。
宋应星,一生参加过六次春闱,都不中,而今年的春闱,正是他的第六次。